手机里的女人

作者: 盛佳楠 | 来源:发表于2017-08-30 08:59 被阅读0次

      阿呆结束了22年的单身生活,向所有的人昭告他有了女朋友,惹得一众室友嫉妒红了眼,室友也是一溜的单身狗。阿呆长得呆,人如其名的呆,黄长发的非主流曾让室友唾弃不已,可重磅炸弹一出,111寝室和周围几个寝室的人疯了,奔走相告:111的阿呆有了女朋友。闻者捶墙砸缸,空手折断梁,不知是不甘、嫉妒还是激动。

      事发之前,室友敏锐的感觉阿呆变得有哪里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111老大大猴点了根烟,咂摸咂摸了嘴,麻杆似的两根手指夹着烟搁进嘴里,迷醉似的重重吸了一口,舌尖顶了顶牙根,噗的一下一口烟雾缓缓吹在了阿呆呆呆的脸上,吊儿郎当的开口:“呆,哥是真的担心你,你这几天不对劲,很不对劲,有什么事说出来兄弟们一起商量商量,一个人憋在心里,别憋坏了”,阿呆被烟熏的咳了咳,复又笑了笑,露出了不再是已往的呆滞被动的微笑,他笑得温柔而放荡,轻声轻语告诉大猴:“哥哥,别担心,我能有什么事,有事也是好事。”,如此一来大猴更加确定这个阿呆不是疯了就是哪路的妖魔鬼怪附体了。

      可难为111兄弟五个轮番轰炸,阿呆自岿然不动,嘴巴严的跟封了蜡,除非拿火燎一燎化了蜡,奈何火难借,情易歇,室友们渐渐熄了热情。

        一日深夜,对床的钢镚起床放水,蹬蹬蹬踏着矮梯下床的时候不经意瞟了对床的阿呆一眼,一声惨叫后便“咕咚”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下,惊醒了一寝室的人,大猴犯了起床气,暴躁地吼着干嘛呢干嘛呢,给不给人睡了,钢镚嘴里大叫着有鬼,手指向了阿呆的床上,此时的阿呆也在一脸紧张的望着钢镚,一时间空气静置,安静的不得了,大家面面相觑,总觉得有股寒意往脸上扑,鸡皮疙瘩嘟嘟嘟一颗颗顶了出来,汗毛滋滋滋一根根立了起来,最后大猴咳了一声,声音透着嘶哑,微微带着颤音故作镇定的开口:“钢镚,你说清楚了,不要装神弄鬼,我的心里可全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一说大家都回过神来,一嘴一舌让钢镚说清楚。钢镚还笼罩在深深的恐惧中,嗓子是颤的是尖的:“我刚刚看见阿呆变成鬼了!那脸惨白惨白的,吓死我了”。阿呆蒙蔽脸,其他四人蒙蔽脸,齐齐骂了声“傻逼”,倒头便睡,只有阿呆呲着牙对他笑笑,也倒下去了,之后阿呆那张脸上就泛起了莹白色的柔光,不是佛光的慈祥,而是惨白的恐怖,那是手机屏幕的光打在了阿呆脸上。

      第二天,钢镚对阿呆抱怨不断,因为他的屁股肿了,摔的。

“你能不能以后不要那么晚玩手机?”

“好的。”

“玩手机,也不要笑得那么猥琐!”

“好的。”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昨晚要笑得那么猥琐啊?”

“.......”

“嘿,一问这个你就哑巴了,真受不你这娘么儿唧唧的性格。”

“好的。”

“嘿!你个呆子,气死我了。”

阿呆望着钢镚肥嘟嘟的背影,脸上纠结的表情犹如便秘,垂头丧气的掏出手机,敲敲打打,脸上又出现了扭曲的微笑,印着莹白的柔光像个鬼魅。

那天晚上,阿呆告诉室友们自己有女朋友了,那么晚没有睡是因为女朋友遇到了伤心事,他在安慰女朋友。111那晚都疯了,除了阿呆。大猴以为自己抱儿子的时候阿呆都不一定有女朋友,但现在自己孩子妈的影子都没看见,阿呆却不是原来的阿呆了,他感到自己的魅力受到了侮辱,被刺激的在床上调养了一星期,当然阿呆投喂了他一星期,被美其名曰“心灵创伤补偿”,阿呆不知这是个什么道理,总之他一如往常的没有什么反驳,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罪名”。

后来男生寝室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阿呆女朋友的事,大闹了一场,阿呆从指头缝里抠出了三百块钱请大家撸了串以“平息众怒”,那晚喝掉了三箱青啤、两箱哈啤,大家伙儿喝的面红耳赤,舌头卷曲着话都只能含在嘴里说,也都纷纷拍着阿呆的肩膀说着:“没想到你这样的也找到了女朋友,那哥们儿不担心找不着了”、“阿呆好好珍惜,虽然那姑娘可能丑,但能看上你也是真爱,哥是过来人,好好珍惜!”、“阿呆,你跟哥说说你是咋钓到那妞儿的?我回头试试”、“阿呆,这可是大喜事啊,虽然今天你破费了,但心里肯定和抹了蜜一样”、“阿呆,下次单独请我吃顿好的,其给你传授点经验,这女朋友啊,不能一直宠着”、“阿呆......”..........阿呆一一应着,又好像还是当初那个呆呆的样子。

那顿饭花了五百多,跟钢镚借了两百才填补上这个空。这天之后,阿呆吃不起了泡面,买了一瓶老干妈,啃了一个月的馒头于是终于把钱还清了。

后来渐渐阿呆有女朋友成为公认的事实,就可一直到毕业,却没人见过阿呆的女朋友,但每晚阿呆躲在被子里甜蜜的笑声,以及越来越孤僻的性格让大家觉得阿呆的女朋友真是个不得了的女朋友,也太黏阿呆了吧。阿呆不再与室友们走在一起,开始大家只是说了两句,后来便没人说了,大家依旧像原来一样,好像阿呆和他们的解体并没有对他们产生多大的影响。

一路打打闹闹便到了毕业,拍毕业照的时候大家才想起阿呆,可是同时也想起了阿呆的女朋友,大猴让阿呆把女朋友带来,就要离开校园了,一起拍个照留个纪念,毕竟这个女朋友曾在男生寝室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大家都想一睹芳容。可阿呆的态度尤其的执着:不见。大家执拗不过,只能不了了之,于是关于阿呆女朋友的传闻慢慢甚嚣尘上,有人说她是个丑八怪不敢见人,有人说她可能有什么病或是做什么不得了得职业,甚至有人说阿呆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朋友,都是他幻想出来的。而当事人并没有出来辩解,于是这条绯闻也失去了它的价值,渐渐被大家遗忘。

毕业后,各奔东西,大家都像条狗一样在自己的道路上爬行着,体会到了心酸和种种的无能为力,偶尔会想起大学时那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段日子让每个人怀念,怀念的也不过是当时无知的自己,很多人都已经记不起名字了,就是这群自己记不起名字的人陪自己度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十年后,班里有几个混的比较好的组织了一次班级聚餐,大猴是组织者之一。席间,大家酒酣三巡,看着往昔的同学,想起这些年遇到的苦难无一不黯然泪下。

突然钢镚问起大家还记得阿呆吗,大家迷茫了一阵,才想起那个呆呆的阿呆,存在感那么低,有几个人甚至没有想起。

钢镚说他死了,毕业后一年就死了,自杀。大家一阵静默。

钢镚说:“还记得那个大家热议的阿呆女朋友吗?她是个骗子,有妇之夫,毕业后她骗阿呆说自己得了病,要很多钱才能治好,她不敢拖累阿呆,要和阿呆分手,其实她就是不想陪阿呆玩了呗,可阿呆傻啊!他信了,找我就借,我哪来那么多钱啊!我说没有,问他要这么钱干嘛,他不说,他那娘们唧唧的性子啊,哎,有什么从来不说,我后来想他其实不是不说,刚入学那会,他挺开朗的,喜欢和人说话,可是没人理他,后来就慢慢话少了。哎!”

“后来呢,怎么就死了?”

“后来不知他搞了什么法子去贩毒了,他那个胆子和智商,第一次就抓了,警察找到了我,也找到了那个‘女朋友’,那个女人抵死不认识他,说她有老公有孩子怎么会和阿呆这种人在一起呢,得了,抛了个干干净净。阿呆傻了,从出庭到判刑,一句话没说,后来就听说在牢里自杀了。”

说完,又叹了口气。

席上没人说话,没人敢说话,不知道是不敢相信好好的一个老同学就死了呢,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当初毫不在意的冷暴力一点点把一个人推向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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