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玲喜在房门外悄悄窥看我的房里,她写道:“他一人坐在沙发上,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这是摘自胡兰成《今生今世》当中的一小段,读完后,合上书本,为这个痴情的女子心疼良久。和胡兰成相识没几日,爱玲忽然变得很烦恼,而且凄凉。女子一旦爱了人,是会有这种委屈的。
生活中一些好友偶尔也会称自己为“才女”的,最怕这样的戏谑,一是每每被称作为才女也就无形之中疏远了与他人的距离,二是这二字分量实在太过沉重,并不是看几本书能写几个字便行,而自己还相差甚远。真正的才女应该是骨子里的,有气质但也清高,是完美主义者,亦或是理想主义者,这一点上,张爱玲便是如此。
胡兰成这个名字大抵是与张爱玲分不开的,放到现今,称之为渣男,并无过分。大概是因为我们喜爱张爱玲的缘故,当看到如此才华横溢的女子却在感情之路上遭此坎坷,心中都不自觉会为其打抱不平,因而称胡为浪子,责其滥情,但反过来想,能够被张爱玲衷情的自然不是一般之人。因朋友的推荐买了他的《今生今世》,书名是爱玲所取,写故地过往,感情经历,以及江山所思。文字质朴,却也用词典雅,话本诗词信手拈来,风格亦如沈从文笔下的沱江,字里行间自是山清水秀,日影沙堤,溪山月色,屋瓦笛声,读之使人对其笔下的浙地风俗有莫名的好感……
书中的第三章只有一篇,题为《民国女子》,这女子便是张爱玲。
世间人稠知音稀,而他们既是知音亦是恋人。张爱玲是不随意见人的,但是与胡兰成的第一次见面,一坐便是5个小时,想必初见即被这个气质儒雅,潇洒健谈的男子所吸引了。其后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两人在好友炎樱的媒证下,定下一纸婚书: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读其笔下的文字,在相识相恋的这一年里,生活是甜蜜美好的。都是文学爱好者,在诗书文字上的切磋交流,幽默雅趣,令人颇为羡慕,亦如当年李易安与其丈夫“赌书消得泼茶香”。心目中的张爱玲一直是一位性情孤傲的女子,极富才情。一般在文学上造诣深厚的人总会在性格与思想上不同于一般人,胡兰成称爱玲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
但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胡便在武汉迷上了一位护士“小周”,如果以此便直言他当初对张爱玲的情完全是欺骗虚假,不好说。爱是真的,不爱怕也是真的,最可怕的是从来没爱过。以前了解爱玲是通过她笔下的文字,处处皆透出一种悲凉情怀。胡兰成的笔下,原来张爱玲是一个陌上游春赏花,亦不落情缘的一个人。她对自己的生活极为讲究,无论是衣着还是房间摆设。她极为理性,理性到得如同数学。她从不悲天悯人。她的世界没有极好极坏,没有夸张委屈。她像小孩,但她不喜小孩。她的世界仿佛是只有她自己,清洁到不染风尘,却唯独在胡兰成面前低至了尘埃。
胡兰成曾将自己比成贾宝玉。文字多言张爱玲本人,即使是两人结为夫妇,很少谈及思念,亦从未使用过爱慕一词,不知是否是有意为之。如此看来,也许在胡兰成心中,对爱玲更多的是才情上的赞赏。欣赏与爱自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愫,但爱玲却倾心投入,即便已知对方已婚,依旧一腔孤勇,义无反顾。张爱玲的出现让他对文学有了新的理解,他自己也说,在爱玲那里,似是重新看到了自己的天地万物,没有她,后来也写不成《山河岁月》。
胡兰成一生爱过很多女人,但他最爱的当只有他自己。“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这是小说《半生缘》中多年后曼媜与世均相逢时说的,如此简单的几个字眼似乎道尽了爱情的苍凉,有人说这应该是世间最凄美的情话了,可读着似乎说得就是爱玲自己。
这一场爱,爱得热烈,也伤得刻骨。胡兰成说爱玲是柔艳刚强的女子,她极艳,却又壮阔,寻常都有石破天惊。我喜欢“柔艳刚强”这一词,敢爱敢恨,干劲洒脱。就像当年卓文君亲笔“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即使后来伤透了心,亦会毫不拖沓,果断决绝。就算分手,也是从未后悔爱过的,你问爱值不值得,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陆游诗言:“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据说每一个姑娘生命中都会遇到一只大灰狼,爱情是世人永远都道不完,说不尽的。对于圆满或是分离,我们不讲对错,不论值得还是后悔,只说你是究竟爱还是不爱。张爱玲曾与胡兰成谈及如果彼此分别当如何,爱玲道:“那时你变姓名,可叫张牵,又或叫张招,天涯地角有我在招你牵你。”遇见一个喜欢的人实属不易,听着这么美的情话,心疼也歆羡。她是不后悔的,那些忘不了的人和事,才构成了我们的丰富的人生,才是我们的真生命。
休论世上升沉事,且斗尊前现在身。爱了就爱了,不爱就让它过去了吧!亦如胡兰成在书中所言:人世这样荒唐,但又这样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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