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有爱盈然》
第十章 生死一刻2
白盈然真是聪明的，她口对口呼气的时候，女子胸廓有明显起伏，说明人工呼吸的准确有效。顾尘凡开始了新一轮按压，他的脸上沁出细汗。
CPR，人工心肺复苏，要求施行者的按压必须有一分钟至少一百次的频率，而且每一次下压深度不能低于五厘米，且胸廓需要完全回弹。这是十分消耗体力的活儿，通常在医院里实施这样的急救也需要几个体力好的医生轮流按压，一般两分钟就要换人。
五轮按压做完，顾尘凡已大汗淋漓，胸前背后的衬衫濡湿了大片。被救者依然没有反应，顾尘凡再次伸手快速触上她的脖颈，还是没有颈动脉搏动，这意味着胸外按压必须继续进行。
汗水从额上流下，落在睫毛上，有些模糊他的视线。白盈然忙乘着做人工呼吸的间隙拿纸巾给他擦拭。围观者中有几个男士提出要接替他做胸外按压，他大声问他们有没有受过这方面的培训，几人都摇头。顾尘凡无奈吐了口气，继续着手上的活儿。
胸外按压轮流换手越快越好，且间断时间不能超过五秒。每次按压深度达不到五厘米便不是有效按压，不足以推动血液到心脑部位。而按压位置错误、用力太重，又会导致胸骨肋骨的骨折，引起气胸和血胸。顾尘凡虽已体力不支，但他不能让一个没有经过专门培训、毫无专业技能的人来接手急救。他已经对地上没有意识、呼吸和心跳的女子胸外按压了五分钟，可她的心脏还是没有自主律动。要是手边有自动除颤仪就好了，这种情况除颤后再按压效果会好很多，但商场里偏偏就是没有。
他通过胸外按压暂时为女子的重要脏器提供勉强维持生命的血液，可那些按压需要的体力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负荷。黄金救助的时间其实很短，大脑缺血失氧几分钟便能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如果时间再长一些，后果就更严重。
顾尘凡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悲凉。商场里没有AED，围观的人群中缺乏急救知识，没有一个受过人工心肺复苏的技能培训。这个国际大都市在这些方面做得还很落后，有多少本可挽救的生命，因此失去最佳救助的时机。
救护车还没到，节日的交通想必拥堵，倒地女子命悬一线。
白盈然已经紧张得忘记去擦顾尘凡脸上的汗水，她做了好几次人工呼吸，可躺在地上的人依然昏迷不醒。
顾尘凡的汗水滴落下来，沿着女子的脖颈滑落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仿佛她一点点正在流失的生命。
汗水几乎湿透顾尘凡的衣衫，他明显感觉自己按压的力度和频率越来越低。他知道自己终有筋疲力尽的一刻，必须要找人接替了。即使没有专业技能，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好。顾尘凡示意一位在旁摩拳擦掌想要帮忙的男士，道：“看清楚我手的姿势、按压位置、频率和胸廓下限的幅度，将你的上半身对着她的上半身，手臂要绷直，用肩膀或身体的力量压下去，准备换手！”
顾尘凡又坚持了最后几下，然后喊一声“换手”，迅速将接替者的双手抓放在按压位置，带领着做了三次标准按压，“就这样，感觉到了吗？要用力按，快速按！”他放开手止不住粗喘，真是累得没有一丝力气了。
“快让开，120的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围观的人群迅速让出一条通道，两个急救人员抱着医疗仪器快速跑了过来。
顾尘凡长吁了一口气，抬手抹了脸上的汗，终于来了。
急救人员迅速接手，由于电话里情况交代得十分清楚，他们立即打开携带的自动除颤设备，将两个电极贴在女子胸前。除颤器自动分析心率，迅速发出警报，语音提示“请让开”后开始电击除颤。
除颤后，急救人员又继续做胸外按压。女子忽然眼珠微动，嘴唇也渐渐有了血色，心电仪显示有正常心跳。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白盈然差点热泪盈眶。
“真是多亏了这位医生，多亏了他呀！”大家围住了大汗淋漓疲惫不堪的顾尘凡。
“医生，你是哪个医院的？以后看病就找你了。”
“还有那位做人工呼吸的姑娘，幸亏有他们，不然这人就危险了！”
“医生可真有本事，将来我也要我的孩子去学医。”
……
没有顾尘凡最初的紧急救助，一个年轻的生命可能就会消失。白盈然激动地望着顾尘凡，感觉此刻的他简直就是一个英雄。
急救人员将女子抬上担架，送往医院。人群渐渐散去，顾尘凡走过来，略是激动地拍了拍白盈然的臂膀，“做得很好！”
白盈然“哎哟”了一声，皱起眉头。
顾尘凡忙扶住白盈然，急道：“怎么了？让我看看！”
白盈然伸手揉着臂膀，刚才情况紧急顾不上，现在才觉得摔着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顾尘凡迅速检查了一番，“手臂能动，应该不会骨折。可能是软组织挫伤，或者伤了筋。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走，我送你去。”他扶着白盈然往外走。
“不用了，应该没什么事，回去休息几天就好了。”白盈然回过神挣脱开道。
“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白盈然摇头，“我想先回家躺一会儿。”
“那我送你回家。”顾尘凡道。
“不不，不用你送，我自己可以。”白盈然全然从刚才激动晕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顾尘凡又道，“刚才那些可都是体力活儿。”
“我不饿。”白盈然说。
“我饿了，就当陪我吃吧。”顾尘凡默了片刻道。
白盈然有一瞬的犹豫，回想起那双唇的温软。她多想一直陪着他，多想他一直陪着自己。可是，她还能留住他些什么呢？
她垂下眼睑，抿了抿嘴，“我还有些事，就不陪你了。”
顾尘凡却迫切地想留住白盈然。
那天等他完成演示手术再来找白盈然，她已不见踪影。他看着空空的病床一瞬失落。有些话，他想和她说，可见了面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而她就这样惊鸿一瞥，连酝酿的时间都不曾留给自己。
白盈然转身离去，顾尘凡伸出的手堪堪停在半空。
他站在那里，眼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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