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有爱盈然》
第五章 百万支票2
白盈然如一阵疾风扫进3601，指了指那扇关着的门，问赵廷：“在不在？”
赵廷见到白盈然颇是吃惊，陆一洲没吩咐他去接人，不想她竟自己回来了。
“白小姐，陆总在……”
赵廷话未说完，白盈然已象征性地在门上急敲了两下，不等门内回应，一把旋开了陆一洲办公室的门。
“陆……总……”
打开的门内坐着陆一洲和公司各部门经理。白盈然惊愕之余，立时将那呼之欲出的姓名强咽下去两个字，硬生生换成一声“陆总”。早知道里面有一屋子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冒失地闯进去。
陆一洲看见白盈然亦是愕然，旋即波澜不惊道：“你来得正好，有一件事我刚要宣布。”他扫一眼办公室里的人，“从现在开始，白盈然是总经理副助理兼总经办翻译。”
众人惊异的目光齐刷刷投来，白盈然无措地站在门口。
这是……什么情况？
陆一洲招呼她进门，她木然在角落里的一个空位坐下，却听陆一洲不高不低不疾不徐的声音道：“白助理，请坐到这里来。”
众目睽睽之下，白盈然尴尬地坐进陆一洲身旁的位子。她心不在焉，也不知陆一洲之后又说些什么，直到一屋子人呼啦啦走出门去才恍然回神。
“开会不是应该在会议室，为什么要在这里？”想起刚才破门而入的窘迫，她望着陆一洲恨恨道。
“会议室的空调坏了……你找我有事？”
白盈然这才想起那张她一路怀揣而来的支票。她拿出支票拍在桌上，白白小小的一张纸，在阔大深红的原木桌上显得很是扎眼。
“你这是干什么？”她吸了一口气道。
“赵廷，没有重要的事不要让人进来打扰。”陆一洲按了桌上的对话键吩咐，看着白盈然唇角微扬，“支持传统戏曲事业，怎么了？”
“你干脆再多花点钱，把人剧团买下来不是更好？”白盈然气极。
就因为他自作主张的这张支票，周梅该怎么看她？白盈然觉得这一张支票足以毁了她在周梅心中的形象，虽然原本可能也没什么形象。
陆一洲挑眉，“只要剧团方愿意，并不是不可以操作。”
“你……”白盈然气得无语。
“我知道那一个个文字背后的艰辛。”陆一洲望着她道，“你不是专业编剧，进不了那个圈子，剧本很难搬上舞台，更别说让周梅这样的人来演。”他只是想尽力帮她达成心中的愿望。
白盈然默然半晌，抬眼迎上陆一洲诚挚的目光，“可这是我的梦想，不管多么艰难曲折，我都希望自己完成。即便它最终不能成为现实，我也一样享受为之执着努力、坚持不懈的过程。”
有梦想，有努力，陆一洲喜欢这样的人生状态，也欣赏这样的白盈然。他真心希望她快乐，并不想伤及她的自尊。
他想解释几句，却听白盈然继续说：“从小到大，我去过这个城市以外的地方不多。我只爬过三座山，全都在烈日当空骄阳似火的夏天。初一那年的暑假我爬过崂山，高三的暑假我爬过武夷山，大三的暑假我爬过华山。尤其是那次爬华山，遇上西安十几年难遇的高温天。爬山的前两天我就兴奋得睡不着，爬山那天又淋巴结发炎。原本我只想上到北峰看看金庸手书的‘华山论剑’，后来时间还早，便和几个要好的同学继续往上爬。过擦耳崖，攀天梯，爬到苍龙岭。苍龙岭很险峻，两侧壁立千尺，只一条窄小石径逶迤向上，相传韩愈曾在那里痛哭投书。天气很热，没有一点可遮阳的地方。很多男生都开始返程，我们却头顶烈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爬了上去，过苍龙岭到五云峰。我那时只对自己说坚持，再坚持一分钟。终于在坚持了无数个一份钟后，到了金锁关，直上莲花峰。为了劈山救母的传说，为了周梅十六岁登台的第一出戏，为了那个二十多年只有上集没有下集的动画片，我就是在每次不想坚持的时候多坚持了一会儿。然而你绝想不到，三圣母庙前那一处峰回路转陡然满眼开阔的壮景，莲花峰上风动衣襟手抚顶碑的畅快，真的是‘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真的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你站在那里，山风拂面，穷尽目力，实在是快乐无比！那是因为我没想到我真的能登顶，那是我无数次打算放弃之后的坚持，是我一步一步用自己的力量和意志换来的成功。对，我不是专业戏曲编剧，但我于此的热爱并不比他们少。我希望有一天真正打动周梅的是我的剧本，而不是其他什么原因。可你这一百万算什么呢？是让我坐上直升机一下飞到山顶吗？这样的确很轻松，很方便，很快捷。这样也能登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可是我看不到沿途的各种风景，感受不到挥汗如雨后山间小憩的惬意，体验不到痛并快乐着的种种坚持下的力量。况且，那飞机不是我的，开飞机的人也不是我……”
“所以你毫无成就感，对吗？”陆一洲截了白盈然的话道。他看着她，双目炯炯，“那如果开飞机的人是我呢？”
“……什么意思？”白盈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果你能掌控掌控飞机的人，是不是会有些成就感？”陆一洲说。
“……什么意思？”白盈然惶惑。
“你以为随便哪个人都能让我花这一百万？”陆一洲笑，“今时今日，我想我的表达已足够明白。”
是啊，如此显而易见。白盈然彻底傻在陆一洲面前。
白盈然自那日后见到陆一洲直想绕道走，陆一洲却是一如既往磊落分明的样子，让白盈然觉得那些话仿佛从未由他嘴里说过一般。她升任总经理副助理的事倒实实在在。她的办公地点换到了3601，她开始参加公司管理层的例会并做会议记录，她知悉海恒的核心策略和最新事态。虽说她算赵廷的副手，但赵廷从不吩咐她做什么。她的工作由陆一洲亲自指令，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她这类似于直升飞机的升迁速度，让人们揣摩她和年轻有为的公司总裁之间的关系。抑或暧昧，也许迷离，总之叫人浮想联翩。
海恒因是制药企业，故而每半年就会安排公司员工进行一次全面体检。
“陆总，这是公司在此次员工体检上支出的费用，请您签字。”下班时分，赵廷拿着一张纸找陆一洲签字。
陆一洲扫了一眼最后的数字，刷刷签上大名。
“等等，让我再看一下。”他喊住转身欲走的赵廷。
陆一洲的目光落在赵廷递回的纸上，眉峰微蹙，“体检什么时候开始？”
“一周前就开始了，每人给了一天体检假，一个月里都能去。”
“下次换家医院。”陆一洲忽然道。
“陆总……”赵廷提醒陆一洲，“我们的员工体检一向都在这家医院，它是全市最好的三级甲等医院，与我们公司有长期友好合作的关系，是我们药品销售的稳固大客源。”
陆一洲自然知道F大附属第一医院每年在海恒采购药品的数量。而且作为S市三甲医院的翘楚，被其接受采购的药品，在其他医疗机构销售也会相对容易。一直以来，海恒投桃报李于医院可观的员工体检费。如果更换，还真要给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陆一洲沉默了一会儿，对上赵廷征询的目光，依然道：“下次换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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