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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素说
01
很多年以后，我还记得那天早上的血腥景象。
那一天，是农历的四月初八日，传说中佛祖释迦摩尼出生的日子，浴佛节。
四月初八唱社戏，是老家历来的传统，那一天，镇上进入一年之中空前热闹的日子。精神矍铄的古稀老人、天真烂漫的稚童、娇俏可人的少妇、精气十足的壮年汉子……都来镇上凑热闹，殊不知他们也是热闹的一部分。
总之，那一天处处充斥着人间烟火的气息。祖祖辈辈的平凡大众用最无忌最闹腾的方式，来纪念这位无欲无求、普渡众生的佛祖。
那天早上，刚上初中的我，跟着我妈还有香嫂子、梅婶子一起骑着自行车去镇上看戏。从我家到镇上，必然经过后胡庄，然而那一天早上在经过后胡庄时，我们突然发现往日走的那条主干路被堵了。
马路边上停着两辆警车，路中间还围了很多人，密密麻麻地堪比戏台子下面的人群，仿佛过年时全村的饺子都下到了一个锅里。人们脸上神情各异，有的人还在神神秘秘地交头接耳。
“杀人了！”堵在我们前面的人，颇为兴奋地回头对我们说。仿佛他早一步窥探到如此秘辛，令他不得不如此得意。
好事者不自觉地接了话茬：“杀人了？杀的谁？”于是，后面的一颗颗好奇的脑袋齐齐地凑了过来，等着前面的人解密案情真相。也难怪，小镇一向安乐祥和，出了这等故事，保不齐在未来一年内都会是大家茶余饭后的拉呱话题。
前面的人更得意了，他不慌不忙地点起一支春雷烟，慢悠悠地吸了一口，满足地向着拥挤的人群吐着烟圈：“想知道？敢不敢去杀人现场看看？”
02
于是，人群里一波人都跟着那个人往外走了，像是潮汐时一汪向外漫延的水流。香嫂子和梅婶子也好奇着要去看看，撺掇着我妈也跟着人群走去。
我有些害怕，一路上紧紧拉着我妈的手，不敢出声，仿佛被害者的魂魄还盘桓在这个不祥的地方，注视着我们来参观的每一个人。
到了那户人家，发现门口也是挤了乌泱乌泱一堆人。从外观上看去，那家院里新盖的有四间平房，一间耳房，厨房接着高大的门楼，整个院落宽敞气派，看上去是个小康之家。
有人低声说：“进去看看，是在耳房杀的人呢……”于是，一群人便屏了呼吸，紧张又期待地往耳房走去。
下一秒，我差点儿尖叫起来！因为在耳房门口，我看到一堆血泊，足足有半张床那么大的血泊。因为水泥地不能渗透的缘故，那血还未干，只是已经暗红，大片血迹里还有两个深深的手印。耳房里原本雪白的墙壁上，四处溅着斑斑血点，稍远处的地面上，还有零散在地上的石灰。
“死的算是这家的女婿，叫五立。他是倒插门到这家的。这家有两个闺女、一个小子。大闺女就是五立的媳妇，大云。二闺女叫二云，今年刚上初中。小的男孩还在上小学。”旁边站着一个后胡庄的村民，仿佛导游一样，低声给我们这些参观者讲着这些前情提要。
从村民的口中，我们渐渐听明白，这几个孩子的父母，前几年出车祸死了。所以，都是孩子们的爷爷，育民老人在管几个孩子。大孙女高中辍学后，这两年大了，育民老人用儿子和媳妇的赔偿钱，盖了几间房子，帮大孙女操办了婚姻大事，让五立入赘到他家。
五立长得人高马大，干活很是一把好手。不管是庄稼活儿，还是农闲时在附近皮革厂务工，五立总能干得利利索索。然而，五立有一个嗜好，爱喝酒。爱喝酒虽说是很多男人的通病，但是喝醉酒打人就是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了。
03
婚后不久，五立就经常在喝醉酒后毒打大云。第一次打大云时，是一天晚上，育民老汉听到动静，起来去拉开他，五立尚且还能收手，头一歪一歪地表示着不服气，但是还是嘴里骂骂咧咧地去睡觉。
然而，往后的日子里，家暴并没有消失。他再打大云，就不分黑夜白天，不分屋里屋外，也不分人前人后，一句话说不对付，伸手就朝大云的脸扇过去，或者抬起脚又快又狠地对着大云的屁股或是肚子就踢过去。
育民老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五立的父母叫过来，当着他父母的面，问五立和大云两个人还能不能再过下去。五立保证说，他再也不打大云了，他要好好和大云过日子。
然而，时间并没有过多久，五立外出回来，看到大云午饭还没有做好，就一脚朝她腰踢过去。
不幸的是，当时的大云已经怀孕了，这一脚，踢掉了可怜的孩子，踢寒了大云的心，更踢坏了大云的身体，大云从此无法生育了。
她和五立摊牌这日子没有办法过下去了，她要和他离婚。然而，五立邪笑着，无赖地告诉她：“别做梦了！这辈子你大云就是我的女人，我打你，你就要挨着，别想逃，你也逃不了。”
更可恨的是，五立对她的毒打，越来越多地当着育民老人、二云还有她弟弟的面。他一次次殴打着她，也一次次侮辱着胡家人，一点点践踏着胡家人的心。
胡家人觉得人生简直晦暗到了极点。
四月初八这一天早上，五立翻出抽屉里的钱，准备去看戏。大云也准备带着育民老人和弟弟去看戏。五立偏要等着和他们一起，大云不愿意。五立恼火了，当场对着大云的脸左右开工。
大云弟弟看到姐姐受欺负，从院子里抓了一把石灰，正对着他的脸撒过去。五立的眼睛很快就看不清了，他急红了眼，像老鹰逮小鸡一样朝弟弟抓去。
大云情急之下，抓起地上一根绳子勒住五立的脖子，然而五立身板强壮，大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挣扎着，眼看就要挣脱绳子的束缚，这时育民老人拿着一个铁锹，想也没想直接朝五立的肚子铲了过去……
后来听说，育民老人一个人把所有罪责担了下来。他说年纪很大了，不愿意孩子们再被五立这个王八羔子欺负了。他说让这个王八蛋活着每天侮辱他的孙子孙女，他怎么对得起孩子的爹娘。
村民们自愿写联名请愿书，为胡家人作证，证明他们是正当防卫。五立的暴行，大家早已经看不下去了。
那段时间，大家都说，做人不要太欺负人，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有血有肉的人呢！
《无戒日更训练营第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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