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鬼,别抖了,有什么好怕的。"周围漆黑一片只有路旁点点蓝色鬼火作为照路灯,冥府的入口上挂了一个大牌匾,上面赫然写着"死生无悔"四个大字,入口前一黑袍男子看着对面蹲在地上抖得跟狗一样的少年,无奈叹气。二人皆着长袍头戴高帽,一黑一白像极了人们口中的黑白无常,不过少年戴的白色高帽被一个奇怪的符咒占据了。
他们俩是无常—至少凡人是这么称呼他们的。不过黑无常还是更喜欢别人叫他小黑。
"可他寿期未到,我们就这么从阳间提了他,会不会受罚啊"蹲在地上的白无常看了看黑无常和他手中拎着的灰白色的小团团—那是一只沉睡的小鬼。
他之前亲眼见过一只工作失职的小鬼受罚后的样子—那只鬼满身鞭痕、十分狼狈,被鬼吏从慎思堂拖出来没多久就形神俱散了……他可不想变成那样,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能让他打个寒颤。
"都怪凡人现在处理肉身的速度太快了,在搞什么火化,他们连肉身都给烧了,我们就算想给人送回去也没办法了。"黑无常敷衍道。
其实他本来也没准备给人送回去,这个魂灵他可是挑了好久的,灵气极高。也就毫不知情的白无常才会为此大惊小怪。
"行了,出了事儿哥给你担着,别蹲在哪儿了,起来,还有正事儿要办。"黑无常颇为无奈,这小家伙也跟了自己不少时间了,怎么越来越呆了。
凡人常言人的善恶可以通过心来判断,但皮肉之下的人心都是红的,又怎能分辨人之善恶,黑无常不能理解。但他知道的是,通过人的魂灵是可以分辨善恶的—只要将魂灵从肉身中提出来,它就会聚成一个小团团,至善之人的魂灵是洁白的(不过黑无常至今未见过这种),反之则会越黑。像黑无常现在手中拎的灰白的小团团则十分常见,大多数人的魂灵都是灰白的—意味着这些人并非圣人但人心不坏。
凡间传闻,无常都长的凶神恶煞、青面獠牙、本相极丑。
黑无常听了传言,撇了撇嘴借着面前的往生池水照了照,觉得这些评价定是凡间哪个说书先生又在胡谄,哗众取宠!水中倒映的青年明明五官坚挺硬朗、剑眉星目,含情脉脉,再加上是鬼的缘故使他面色白皙,一点不输凡人现在所追捧的那些明星好吧。
他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白衣少年,虽然没自己好看吧,但怎么也算得上可爱了,此时在池边火红的花海映照下,让他染上了一丝妖媚。黑无常摇了摇头,觉得凡人的评价简直不可理喻。
往生镜周围开满了红色的花,花蕊细长挺立花瓣是细长而微卷的,每一朵都妖艳而婀娜还会散发出火红的荧光,远远望去就是片红色的海洋,好一个艳丽多姿。"小白,快那花别闻了,再闻你魂就散了。"黑无常招招手喊来在一旁嗅花的少年,仔细检查一下他身上的灵气,果然,越来越弱了啊……
黑无常看着他没有以前灵动的双眼,叹了口气道:"该退休了小鬼。选户人家投胎吧,跟了哥这么长时间,哥也不能帮你个啥,投胎选户人家这个后门咱还是能走的。"
"这么快吗?"小白愣了愣,有些低落。选户人家投胎倒是不难,往生镜上汇总了凡间每户人家的数据,还能得出最适宜投胎的人家,冥府实现现代化后投胎都方便多了…...
但白无常看看黑无常手中拎着的小鬼,又瞅瞅往生镜中失去孩子那户人家悲痛的模样,思考了片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抬手指了指这小鬼去世前的家"就……就这家吧,他们家没了孩子,也挺可怜的。"
黑无常看了看往生镜左上角显示的,检测出的这户人家各项不宜投胎的指数,犹豫了一下,"不再选选?"但转头看见小白眼里的坚定,他就把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指尖凝起一束光,几下操作就将小白投入了这家的命簿中—不久后,这户痛失爱子的人家将会诞生一个健康的男婴。
其实除了坚定外,黑无常还从小白眼里看到些别的东西—那是怜悯。但他没看懂,也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从凡间选了一个灵气超高的魂魄来接替白无常有什么不对,会对这个家庭造成什么影响….
黑无常提着小鬼敲开了明辨司的门,把拎了一路的小鬼递给来开门的判官。判官是个乐天派,整天对谁都笑嘻嘻的,尤其是黑无常,每回黑无常来他都要露着虎牙笑个不停,"哥,你真不觉得你每回拎着鬼魂来,就跟提溜个小鸡仔一样吗?"判官强忍着笑意问他。黑无常还真没这么觉得过,微微扶额,有点无奈怎么办。
"赶紧办正事儿吧,一天天的没个正形,小心大哥扣你工钱!"
"得嘞,小弟这就去,大哥在门外等会儿啊!"
"哪儿有小弟让大哥站外面等的,也不知道给大哥搬个凳子,就你这号的大哥早晚给你辞喽!"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黑无常还是乖乖站在门外等着。
他们俩平级,哪儿有什么大哥小弟之称的,日常贫嘴罢了。
趁判官给人塑肉身的功夫,黑无常靠在明辨司门口的神兽上,将一直盘在嘴里的长舌拉出来,捋直后再仔细卷好放回嘴里—这个过程对他来说不过就像凡人平日梳头发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还是会引起新来的路过的小鬼一阵阵窃窃私语,"他就是黑无常啊?""咦惹,他这是在干嘛?""他怎么不进去?站门外干嘛?"。面对这些疑惑,比起新来的小鬼,常年待在这儿的鬼们虽然也不知进去啊,明辨司那么大个地方,我去哪儿坐着不行,判官那孙子,非得让我站门口。不就给人塑个肉身,弄得神神叨叨的,我多想看似的.…"
不多时,明辨司的门就从内打开了,判官领着一个身穿白袍头戴高帽的少年走了出来。
黑无常也将视线落到明辨司的门口,扭头看了一眼。豁,这小伙子身量挺高,跟他差不多—要知道,他可是整个冥府最高的鬼了。而且长的也不差,是那种比较妖邪的长相,一双狐狸眼转来转去,眼中透着皎洁的光。他也在观察着黑无常。
看着他的眼睛,黑无常总觉得这小鬼太过聪明了些,总给他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但他也没多想,抬手在少年头上戴着的白色高帽上画了个符—和小白帽子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是黑无常?那我是啥?白无常?"少年缓缓开口,他语速不快,声音不知怎的带了一丝粘腻,有那么点勾人的感觉。
"嗯,白无常,名字你随便取,反正我只会叫你小白,知道是喊你的就行。"黑无常例行公事般地回答。
他甚至有点意外这小鬼思维如此活跃—要知道,以往的白无常被塑出肉身后,都要呆滞一两天才能完全适应。许是他灵气过高吧,黑无常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显然,这只小鬼的灵气属实太高了点。"你叫我小白?那我叫你小黑好了,礼尚往来嘛。""小黑,为啥我是白无常,你是黑无常啊?""我也喜欢黑色,咱俩换换行不行?"
黑无常:"......."
"哎,你别走啊。我其实更喜欢红色的,我能不能叫红无常?"
黑无常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轰炸的烦不胜烦。"一边玩去,等你有能力了再跟我提条件!""你好烦,你闭嘴,你别说话!"黑无常忍无可忍,转身在他脑门上给了他一个暴栗,然后愤而离场。
身着白袍的少年就站在他身后捂着脑门看他走远。旁边看热闹的判官已经笑的直不起腰了,冥府已经很久没出现这么有意思的鬼了,想到这,判官勉强撑起腰身拍拍少年,给他比了个赞的手势:"厉害啊兄弟,很少有人能把他气成这样的。"少年放下捂着脑门的手,挑了挑眉:"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不过他心中想的却是,这黑无常真有意思,逗逗也挺好玩儿的。
又是一年凡间春至,公路旁各色百花竞相绽放,在一个建造的古香古色的茶楼中,说书先生还在讲着黑白无常索人性命的故事,讲到精彩之处,台下观众皆拍手叫好,除了一红袍青年。台下那红袍青年抱着个画有奇怪符咒的高帽睡的正香—许是这故事他早就听了百遍,听腻了罢。而他的旁边有一黑袍青年腰板挺直,听得津津有味—因为多加了钱,所以这说书先生将故事中的黑无常描绘的英明神武、丰神俊朗,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才貌双绝。
离茶楼不远有一户人家正在放炮庆贺,他们家啊,出了个高考状元!周围亲朋好友庆贺之余也有人提起这户人家的经历:"他们家啊,早年可惨了,好不容易培养出个大学生结果出意外走了,这还好老来得子,二儿子又争气,不然俩老人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哟。"
这边茶馆里的故事也散场了,黑袍男子拖着红衣男子从茶馆走了出来,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使人心情大好,黑袍青年站在路边丝毫没有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旁边的红衣男子一边捂脸一边在嘴里默念"我不认识这丢人玩意儿"。黑袍青年伸完懒腰一转头就看到了路对面有一个少年,是熟悉的面孔啊……他向少年挥了挥手。少年也看到了他,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能在这儿看见他,毕竟他以为鬼都是不能见阳光的,不过他从小到大可没少跟无常打交道。少年嘴角扬起了一抹笑,他刚将手举起来准备回礼,面前就有一辆客车驶过挡住了他的视线,再能看到对面时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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