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一 早生贵子
——平棘酒徒
那时候，村里结婚的讲究儿可多了，就连打扫婚房，叠被子铺炕找的也都是儿女双全，婆媳和睦的大嫂大婶。
她们轮起了绑着红绸儿的扫帚，嘴里咕哝着：一扫金，二扫银，三扫小孩跑成群。里扫扫，外扫扫，闺女小子满炕跑。
铺炕时，几个老娘们儿你一句，我一句，喊了起来：
铺炕铺炕，喜气洋洋，
先铺四角，后铺中央。
先铺表，来个小，
后铺里，来个女。
铺的被子宽宽的
来个孩子欢欢的；
男枕石榴女枕莲，
生个孩子做状元。
状元爹，
状元娘，
我是状元二大娘。
铺炕，就铺炕吧，还往被窝里塞上一些
红枣儿，桂圆儿，莲子儿，花生儿，小时候
咱也不懂里面都是什么东西，总觉得，闹媳妇儿时，被子里面哗哗地响。
一四 二 怎么还不生？
我们村有个小伙子名字叫“六儿”，为啥叫这个名字，因为他有五个姐姐。那年他结婚后，过了两三年媳妇的肚子也不见动静儿，和他一年结婚的人，孩子都会跑了。
他也不怎么着急，这可就把六儿他娘急坏了。她领着儿媳妇瞧了中医看西医，去了乡里跑县里。请的大夫也不少，就是治不好。
六儿的大姐夫从外村给请来了高人。人家高人就是高，来到了他家，即不多问，也不多看。只是从兜里掏出四枚铜钱，分别垫在炕席下面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嘴里还念念有词，别人也听不太懂。
哎，没想到，高人的办法还是不灵。六儿的二姐夫就把他的儿子送了过来。六儿的这个外甥，那年才刚会走，整天在六儿的炕上，连滚带爬，连吃带拉，等孩子要上育红班了，六儿的媳妇的肚子还是一动不动。
哎，怎么办呢，六儿他娘愁啊！还是三女儿最孝顺，一狠心，直接把刚断奶的孩子送给了六儿他两口子。
别管怎么着吧，别管谁生的吧，孩子总算有了，有人叫爹叫娘了，也不用再整天想生孩子怀孕这件事儿了。
没想到，你不想了，她不想了，媳妇的肚子却一天天地，不知不觉地大了起来，十月以后竟然生下了一带把儿的。
十五，父母心
奶奶随口给孙子取了个小名“小六子”，是啊，她等孙子，等了六年了。这孩子可真成了一家人的心尖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掉了。
就连小六子后脑勺儿的一綹头发，
那也是动不得的，
推头时也不敢推，一直让长着，
爷爷总是说：脑后留一绺，能活九十九。
小六子出去玩耍儿时，脑袋后面的一綹头发，不免被村里的嘎小子们，捋来捋去，捋就捋吧，还大声喊道：“
小六子！
脑后留一綹，你也活不了九十九！
山羊长着白胡子，也不是老头。
你家就你一个苗儿怎么了，
你家大人想让你活大岁数儿，
你就能活大岁数儿吗？
老子告诉你：
霜打独根草，水淹独木桥。”
小六子，哭着跑回家告诉了妈妈，当娘的怒气冲冲地跑了过去，对着那几个嘎小子一边骂一边问：“鸡吧草哩，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呀，怎么这么六畜呀！不说人话！你们几个过来，说说爹娘叫啥……
这几个嘎小子，相互一递眼色，如一群受惊的麻雀一样，呼地一下，就跑没影儿了。
当娘的真不容易，怕孩子渴了，怕孩子饿了，怕孩子在家睡觉着凉了，怕孩子在外面玩耍受欺负了……
教训了那几个嘎小子，回到家看到小六子还是哭，怎么哄也停不下来，好不容易哄着吃饭睡着了，半夜又开始哭。
人家是独生的宝贝儿，
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更不敢一本正经地吓唬他说：
不能再哭了，
要是再哭，就把“ 老 马 虎 子 ”招来了
只能，孩子一直哭，当娘的一直哄，嗷嗷不哭了，宝宝快睡觉……嗷嗷不哭了，宝宝快睡觉……嗷嗷不哭了，宝宝快睡觉……
过了好久
孩子哭累了，不哭了，
妈妈哄累了，困了，睡着了。
这一哭不要紧，竟然成了毛病，每天夜里都要哭一回，那时夜里没有电灯，电视，万籁俱寂，一片漆黑，声音传得老远，搅得四邻不安。
这就把家里愁坏了，赶紧找到村里的先生过来，先生别的也没说，只是给了他们一幅半尺长的黄纸，让贴到门外的大树上：
天惶惶，
地惶惶，
我家有个夜哭郎，
路过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原创河北赵州陈明辉
——2023年5月于燕京某集体宿舍
——禁止转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