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大丰收了!家家粮仓爆满,金黄的麦秸堆不下,村里在水渠边又新开了个麦场。村民们乐得一天到晚合不拢嘴,村长三喜却有点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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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担心上头今年怎么处置麦秸 。那些年上头心思年年变,村官不好当,搞不好就要“一票否决”了。
两年前,任务是就地粉碎麦秸深埋做肥。三喜监督着大家将麦秸铺在地里,用旋耕机切碎,翻下地做肥。可紧接着就天旱,碎麦秸过两年还干在土里沤不烂,影响收成。大家不少埋怨三喜。
一年前,任务是就地烧麦秸做钾肥。三喜如释重负,挨家张罗乡亲们一把火点了麦秸。 麦田白天黑烟蔽天,夜晚火光熊熊,十分壮观。随后刮了两天大风,烧好的草灰如黑龙初醒,扶摇直上,乘风而去。不几天很多人发现棉花苗被隔壁放火烤死了,跑来找三喜评理索赔。三喜又被人骂一年。
今年呢?
该来的还是来了。今年积新型绿肥。
传统积绿肥是将青草丢水里沤。今年推广新科技,把麦秸与青草间隔20公分叠放成垛,再糊上几层肥泥闭气,据说能快速发酵成绿肥,环保又节能。任务必须限期完成, 不然“一票否决”。
绿肥积在哪里呢?必须得集中放才好看,又要方便领导视察。如果堆自己村,村道又烂又窄,再放两溜大垛,领导车都进不来。
三喜踩着单车转了几天,想出个好办法。他请示完书记,让乡亲们把麦秸拉到三里外的镇道边,进防护林里按石灰线堆垛。横成排竖成列。既不占本村地儿,领导视察时效果又好。
一声令下,马路上挤满了拉麦秸的板车。田埂上,河滩里,男女老少齐出动,割草往马路边背。
那么现在问题又来了。麦秸家家都不缺;青草呢,从来没想到这东西也会抢手,别说臭臭的青蒿,连那些扎手的刺脚芽都被割的净光,很快就无草可用了。怎么办?
三喜眉头一皱, 交待大家掀倒垛, 扒出青草;重新将麦秸堆得棱棱正正,再用青草层层“镶边”,然后挖来淤泥,薄薄的糊一层在上面。看上去很精致嘛。
阿布拉了几趟麦秸就烦了。他偷偷找来几根大树枝搭成架,在架子上松松地篷上麦秸,塞几把蒿草,很快就堆好了。正准备糊泥了事,三喜拿着皮尺走过来验收。
“这么快咋回事?有没有搞鬼?”
当然没有了。
三喜围着看一圈不放心,又揪着树枝爬上垛看。“我擦……”轰隆一声跌了进去。
阿布在外面大叫:“你赔我的肥垛……”
麦秸很耐放的。农家堆的柴火垛好多年都不会朽。柏油路边的绿肥垛呢,逐年密密麻麻地增加着,一样毫无腐烂之势。
又一年,阿布放假回村,看到整个新麦场正燃成一片火海,半边天都给烧红了。火借风威轰然作响,摄人心魂。一旁的渠里水流滚滚,三喜带着一拨邻居撂着水桶泡脚抽烟,不时发出一阵大笑。
阿布惊问:“咋不救火呢?”
三喜眯着眼笑嘻嘻:“烧掉不好吗?总算不用积绿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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