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善

作者: 九思瑜 | 来源:发表于2023-02-03 17:24 被阅读0次

    海边的夕阳将云照的如血色一般深红,海面波光粼粼的反射出艳黄灿烂,海风拂过,这世界是美好的,只是容不下我了。

    Part 1 恶的二重奏

    在烟囱四立的年代,我出生在一家钢材加工厂附近的医院里,那一声啼哭,宣告我对这世界的第一次对话。

    父亲出生在河南,在从小,据母亲说,他从小是不听话的,给我素未谋面的爷爷奶奶惹了不少麻烦。他十八岁那年,他说他要出门,出远门,奶奶自然是生气的,“你出去了就不要回来了!”这一句气话,反倒是被他当了真,当他一脸冷漠的说要和爷爷奶奶断绝关系的时候,我相信爷爷奶奶是崩溃的。从我小到大,甚至连爷爷奶奶的死讯都没有听到过。

    他只身来到广东,在番禺区定了家,他无依无靠的,户口却落下了,分到最近的一个厂子里,1970年,父亲似乎是预料到什么一般,发了疯一般的干活,就为了多升职,当然厂长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不断提拔,也积累了一些财富,也是在这期间,父亲和母亲相识,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事实证明父亲作为一名机会主义者是非常优秀的。

    在邓小平同志宣布深圳解放的时候,父亲就动身开始借钱,他动用自己身边的所有关系,能借的人都借了个遍,母亲虽然不是很能理解他近乎疯狂的借钱行为,但还是为他做好后勤工作。

    在银行那边拿到最后一笔贷款后,统共近两万的启动资金,他选择开一家钢材加工厂。厂子很快轰轰烈烈的盖了起来,父亲选用最好的设备,加上他严格的性格和绝佳的机会主义直觉,在办厂第四年就还清了所有欠款。这一年,1984年,我出生了。

    “孩子长大了一定要成为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啊,就叫郑国吧。”

    郑国,我对这个名字唯一的感觉就是这是个名字,至于是谁的,我不知道。

    成长的时间总是匆匆而过,我们抓不住一大把时间,但总能拦住那么一两颗鹅卵石。

    作为一个厂长,我父亲他是绝对合格的,他将厂子越办越大,我们家的经济大梁被他一人挑起就足矣,母亲就专职在家里照顾我。

    但很明显,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来讲,他是极其不合格的,他会喝个烂醉,美其名曰是应酬,也经常夜不归宿睡在办公室,母亲皱的眉头一天天加深,她对父亲有怀疑,但是苦于没有证据,也说不了什么。

    我的童年就是在母亲的叹息和见不到父亲的情况下度过的,直到那一天。

    夜里十一点多了,母亲安抚我睡下后,在客厅一边看书一边等待父亲回家,时钟报响了十二点的钟声,母亲的目光从书上挪开,其实看到现在她也没翻过几页书。

    “我不会给你开门的,睡你的办公室去吧!”

    话音刚落,熟悉的敲门声传来,父亲每次敲门都很有特点,他总会像用尽全身气力一般的敲门,像要把门拆下来一般。

    母亲低眉叹了口气,“来了!”

    门一开,父亲满身酒气的闯了进来,并未多言,一见面便吻上母亲的唇,一个很长又很漫有浓重酒精味的吻,母亲本来还准备发飙的,这一吻消除了她所有怒气,“你去沙发上躺着吧,我去做解酒汤。”

    父亲并未应话,只是一只手要脱去母亲的围裙,然后近乎粗暴的把母亲扔在沙发上,这一幕正好被夜起上厕所的我看到,我没有出声,因为我心中已经隐约知道这并非什么可以大声喧哗的事情,所以我并没有出声。

    父亲粗暴的脱去母亲的衣服,在沙发上做爱,力度很剧烈,似乎要将母亲活生生吞下一般,母亲的脸涨的通红,但是她并没有很反抗。

    母亲是很标志的南方美人,丹凤眼加高鼻梁,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母亲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似乎有星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看不真切。

    母亲的眼睛中隐隐有泪光,但是我看到的更多是开心和兴奋,或许是因为这也证明她之前对父亲的猜测都是错的吧。

    我并没有看太久,因为我觉得无非是重复的动作,看一会便失去了兴趣,回到房间沉沉的睡去。

    母亲和父亲又鱼水了半个小时,母亲轻轻依在父亲怀里,他已经睡去,母亲不想动,怕吵醒他,母亲抬头看着眼前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父亲突然惊醒,看着依偎在怀里的身影,迷迷糊糊加上太黑,看不清楚。

    “小……小李呀,又给你……嗝……添麻烦了。”

    可……母亲姓何。

    父亲说完又死死睡去,母亲从他怀中抬起头,原本布满迷雾的眼又蒙上一层纱。她轻轻的离开了父亲的怀抱,去卫生间给自己好好的洗了个澡,来到我的房间,把我搂入怀中,眼泪浸透了我的睡衣。

    第二天,家中免不了一阵腥风血雨,我只是看着父亲和母亲你一句我一句的吵着嘴,没有插嘴,我也知道我什么都说不了。

    父亲自知理亏,说了两句不说了,母亲也不是咄咄逼人的人,这场架以一种很诡异的气氛结束了,空中火药味弥漫,只需一粒火星,但就这么结束了。

    更加诡异的是两人并没有离婚,只是父亲和母亲分居住,他睡在办公室,很少再回来,钱是给够的,我的学费已经俩生活费他都算的刚刚好,每次多出来不少,还给他,他说应急。

    他似乎并不在乎我这个儿子,也是,连父母都不管的人渣,还能指望对儿子多么上心吗?自然是不能的。

    他们吵架那年我五岁, 我在母亲的哭泣和对父亲的咒骂中长大,我没有过朋友,哪怕是一只宠物,慢慢的,我的脸上也失去了笑容,渐渐习惯一个人。

    父亲也没再回来,只是在几次喝醉酒之后回来过,目的也很单纯,对母亲家暴,母亲每次的鼻青脸肿都烙在我的心中。

    这年我十一岁生日,父亲仍然没有回来看我,虽然他很可恶,但是他毕竟是我爸,看着家里的那扇门,“爸,今天我生日……”

    “哦,要钱吗?我给你妈打过去。”

    “你能回来陪我过生日吗?”

    “我今天还有场应酬,没空,钱打过去了,生日快乐。”

    “嗯。”

    我挂了电话,母亲也听到了,她瞪了我一眼,把订好的蛋糕端上来,“赶紧吃你的!”

    夜晚,熟悉的敲门声传来,母亲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我有点兴奋,她眼神示意我坐下,走到门前,打开了一点门,“你来干嘛?”

    扑面而来的是记忆中的酒精味,他朝我挥舞了手中的玩具,“我给我儿子过生日,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吧。”

    母亲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的脸上露出笑容,她恶狠狠的说,“叛徒!”父亲并不在意她说什么,侧身挤了进来。

    “没你的饭!”

    “吃过了。”

    “爸,你怎么来了?”

    他不说话,母亲看着我,我又一次感觉到了这种窒息的气氛,不再接嘴。

    母亲坐到我旁边,“小国啊,你先回房间去,我和他要谈一点事。”

    “嗯。”

    我承认,我恨父亲,但是我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孩子,我眷恋有父亲的感觉,在学校里他们议论的就是我为什么没有父亲,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平平安安的家庭而已。

    我走回房间,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回来干嘛?!我们俩生活的好好的,你……你……”

    “我回来自然是有事情要做的。”

    “要离婚是吧,好!离!”

    “你猜到了的话我就不绕弯子了,这是离婚协议书。”

    “等会!财产我要分一半!”

    “贪心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那是属于我的一部分,百分之十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基业是我打下来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给你百分之十是看在郑国的面子上,他毕竟是我儿子。”

    母亲不说话了,沉默如潮水般席卷了这座房子,风声驱散了死寂,母亲叹了口气,“你走吧,明天我会去你厂子里和你谈这件事,这是我最后的条件。”

    父亲商酌了半分,“行。恨我的话就恨吧,我不是个好人。”

    “我知道。”

    随着一阵开门关门声,这里又沉默下来,我看到了母亲湿润的眼眶,“睡觉去!”

    我躺在床上,久久睡不下。

    凌晨一点的钟敲响,母亲走进我的房间,她的表情变的极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妈?还没睡?”

    她挤出个微笑,“小国啊,我和你商量个事呗,你答应一定要答应妈妈哦。”

    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什么事情?我答应你。”

    她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表情,“明天上午我们去你爸厂子里,你下午把他约出来,不管用什么理由,骗到家里来,然后杀了他,我和闺蜜出去逛街。”

    杀人?我恨他,但那毕竟是我的父亲,我看着眼前的女人,“我……”

    “我知道你也很为难。”她轻轻环抱着我,“但是啊小国,他不是个好人,你也恨他对吧,杀了他,你会拥有一切,可是啊,你不杀了他,你什么都没有了,所有东西,包括我也会离开了。”

    我抖了一下,不是因为母亲的话,而是后背上寒冷的刀锋划过皮肤的触感,我猛的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已经快疯了,如果我拒绝她,她即使死,也会带我一起。

    “好。”

    至于报警一事,我根本没有考虑过,报警的话,母亲会被抓起来,我也什么都得不到,母亲也会恨我,我的抚养权也是在父亲手中了,和那个人待在一起,实在不如让我去死了。

    在交代了各种细节后,凌晨三点的钟声敲响了,我很快睡下,母亲看着我的脸,抚摸了一下,我看不清她的眼,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她呆了十分钟,叹了口气,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房间。

    次日九点,“假我已经请了,现在去你爸厂里。”母亲换上了一套稍显正式的女士西服,把头发挽了起来,脸上也画了淡妆,比之前更显干练。

    我们来到厂里,一路上我看着父亲的眼神是带着一点杀意的,母亲和父亲谈了一下,确定第二天早上十点离婚,财产加了百分之五,这自然是无所谓的,下午才是重头戏。

    下午很快到了,中午时分母亲又一次重复了各个流程,然后出了门。

    我迟疑的拿起电话,拨通那串熟悉的数字,

    “喂爸,妈叫你来家一趟,她说财产她可以不要,但是要当面协商一下。”

    父亲并没有怀疑,有利益可赚谁不来?

    很快,父亲就敲响了门,但是门没有关,“哦,门没关直接进来吧。”

    父亲走了进来,我跑到玄关给他拿拖鞋,他坐下换鞋,又是一股熟悉的酒味。就中午还去喝酒,唉。我在他背后,锁喉,勒倒,拿出放在兜里的匕首,猛的刺透他的左边胸膛,他拼命反抗,我转腾身躯压在他身上,把匕首死死压在我们中间,他死命挣扎,“但是啊,我也没有退路了。”

    不一会,父亲就不再乱动,鲜血溅满了我的脸,我的衣服,我的所有,铁锈味充溢着房间,我这才开始感到害怕,双手忍不住的颤抖,我摇摇晃晃的走到电话旁,“喂,妈……已经解决了……”

    “嗯,我知道了。”

    母亲的声音冷到极点,我此刻却没有心思再注意这些,血液是粘稠的,我已经感到它黏住了我的五脏六腑,我寸步难行,我冲到浴室,用水不断冲刷着这些殷红。

    刺眼的殷红洗刷着他生前的罪恶,我又一次站在血泊中,窗外夕阳将至,将血液晒的更加艳丽,在血液的反光中,我看不到未来是什么样的。

    我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坐在地上看着父亲的尸体不住颤抖,母亲带着警察夺门而入,不必多想,我被警察带回警局审问,母亲的眼睛哭红了,是该说她演技好呢?还是真的为他伤心呢?我从来都看不透她。

    其实也没必要审问,我全盘托出,当然,是母亲教我的措辞。

    “我恨他,他在我小的时候就家暴,每次喝完酒就打我妈,甚至打我,整天人也见不到,都是母亲在照顾我,就这样,他还打算离婚!但是……但是我杀了他……他……他就那么倒在我面前……”

    在把台词念上一遍后,警察也不再多盘问,在过了一个星期的等待结果后,由于未满十四岁,我得到了两年的少管教育,以及一大堆的无足轻重的处罚。

    坐在去少管所的警车上,霓虹灯照在我的侧颜,这俗世……好像也就这样了吧。

    Part 2 旅者

    过了一个月,母亲作为父亲在此地的唯一亲属,自然是获得了父亲所有的遗产,她坐在我面前,只是隔了一个玻璃窗。

    “我马上保你出来。”

    “里面挺好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没有为什么,我想再待一段时间。”

    “那……好吧,你想待到什么时候?”

    “一年,一年我再出去。”

    “好。”

    十二岁的生日那天,我走出了这个地方,一开始母亲倚着她的车,看到我后走上前来,“出来了就好。”

    “嗯。”

    我回归了正常的生活……吗?自然是不可能的,没有一所学校敢收下我这个杀了人的孩子,很明显,也不会有哪个孩子愿意和一个弑父的人玩,本就身边空无一人的我,如今更是孤独。

    索性我也不上了,留在母亲身边学习业务,以后不说继承产业,起码要到个饿不死的地步。

    十三年的时光很快过去,留在母亲身边的我觉得深深的疲惫,我迫切的想出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妈,我想出去转转。”

    “去哪,我让司机陪你去。”

    “我想去旅游。”

    她抬起了头,有点疑惑的看着我,但很快又释然。

    “出去看看也好,卡里有一万块钱,够你半年了吧,不够再给我说。”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我接下卡,没多说什么,在出办公室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她,年近半百的母亲,仍掌控着公司的百分之十七的股份,并执掌整个公司,丝毫没有想休息的感觉,但公司也在她的运营下飞速发展,在全国市场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没再多想,我回到家中,母亲是念旧的人,尽管再有钱也没有换住处,我回来并不是收拾东西,而是和一个小女孩告别,她就住在我隔壁。

    她叫张绫念,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虽说比我小了十岁,但这却是我唯一一个朋友,真真切切的朋友。

    我敲响了门,“张叔,绫念在家嘛?”

    随着一阵拖鞋拍地的声音,一道小小的身影打开了门,“哥!找我有事吗?”

    “我要出去旅行一段时间,就不陪你玩了。”

    她的脸上露出一阵失望,“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诶,我每个月给你寄明信片怎么样?”

    其实高中生的快乐也很简单,她又露出了笑容,“那就说好了!你给我寄信!”

    “好。”

    回到家中,我简单收拾了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带走的,无非是几件衣服,几本书,一个MP3而已。

    到了车站,我不知道要去哪,“请帮我来一张最快发车的票,不管去哪里。”

    终点是哪我并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沿途的风景,无非是睡上一觉,起来看会书而已。

    第一站,昆明。

    昆明的雨是极多的,这座城市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在逛完一些著名景点后,我想去昆明的小巷里走走,未曾设想天气说变就变,又下起了小雨来。

    我连忙走进路边一家咖啡店里避雨,为了避嫌,还是点了杯可可。古典的小提琴曲点缀这家仿古设计的新店,店里人并不多,办公的也有,聊天的也有,倒没什么人是真正来喝一杯咖啡的了,反正也没人在意不是嘛?

    我端过热气腾腾的可可,坐在了一个作家的旁边,他拿着一杆精致的钢笔,略泛黄的牛皮纸,在写着什么,我有些好奇,便伸头去望。他感受到了纸上的阴影,回头看着这个影响他写作的不速之客,我连连收回目光,“对不起对不起,你继续。”

    他反而来了兴趣,“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

    “昂对,旅游过来的。”

    “昆明没什么好玩的,要我给你推荐两个地方吗?”

    “不用了不用了,我今天下午的火车。”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打算。

    他叹了口气,自嘲般的笑了笑,“旅游,害,旅游有什么好的,无非是从一个自己厌恶的地方,去到别人厌恶的地方,精疲力尽的把钱花光,再回到自己厌恶的地方,继续无所事事的活着。”

    我笑着不回应,小口抿着可可,窗外的雨没有停的意思,他又开口道,“准备去哪?”

    “不知道,随便买个最快发车的票,听着歌看着书,去一个不知道目的地的地方,这样不好吗?”

    他听了我的话,兴奋了起来,“有趣有趣,你为什么不记录下来,这种心态和无所事事的态度写出来的东西一定大卖啊!”

    我愣了一下,笑了笑,“不是不行。”

    他又和我聊了会天,天不知在什么时候又放晴了,我的可可也正好喝完了,“有缘再见吧。”

    “你叫什么?”

    “就叫我旅人吧。”

    又是随便买了张票,这次我的旁边坐了个大妈,她拿着张照片一直看着,我瞟了一眼,应该是她女儿,我没有多问,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吧。

    第二站,贵阳

    准确的说,是在贵阳旁的一个小城,这里没什么好说的,酒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我买了两瓶茅台,说寄回去给母亲唱唱,虽然她肯定不缺就是了。

    说到寄东西,我给小绫念寄了封信,说了说最近的事情,给她带了两张明信片。

    路过一个巷子的时候,我听见了一些奇怪的时候,好像是女人的哭声,以及扇巴掌的声音,来不及细想,我把酒扔在巷口就冲进去。

    眼前是一个男人拽着女人的头发,把她往外拖着,女人鼻青脸肿,手上的淤青说明这不是偶然事件,眼前的女人,和母亲的身影莫名重合,一股恼怒涌上心头。

    我冲上去将男子按在地上一拳打在眼睛上,再打他鼻子上,“老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家暴男!”

    男人很明显也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听了我的话,猛的清醒,“你TM谁啊!我打我老婆关你什么事!”

    他喝醉了的口气愈发激怒了我,我又一拳将他的鼻子打出了血,一拳又一拳,女人在一旁哭着拉我,手上的鲜血也越积越厚重,越积越粘稠,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我回忆起了那片血泊,我猛的站起,支支吾吾的放下狠话,“别……别让我看见……还……还有下次!不然……饶……饶不了你!”

    我转头朝巷子外跑着,步伐有些踉跄,巷口的酒也被我忘下,我几乎是飞奔回酒店,路上有没有人看见我手上的血,我根本没去注意。直到拳头上的血凝固了,变成红褐色的碎片散在床上,我缓过神来。

    脑中不断回放着父亲胸前的那把小刀,从心脏里迸发的殷红的血液,我以为我放下了七八年前的那场惨剧,未曾想到它早就将我的心染成了血里的铁锈味,初闻淡漠,细嗅无处不在。

    我在酒店的浴室里,极力的冲刷着手上的罪恶,淋浴的水从眼角划过,我一时也分辨不出掉下的到底是泪水还是什么。

    冷静下来了,我还是有些后怕,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巷子,巷口的酒不出意外的丢了,不过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那两瓶酒。

    那个地方,只有淡淡的一小摊血迹,夫妻俩已经不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能做什么,盯着那摊血发呆,叹了口气,却还是离开了。

    火车上,一对老夫妻坐在我的前面,老大妈看出了我有些害怕,主动和我搭话,“孩子……怎么了?”

    我抬头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下手,摇摇头不说话。

    她却很是自来熟的说,“诶呀,一看就是和家里吵架了赌气跑出来的吧,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说不清的,听姨的,回去道个歉,这两天就好好玩玩。”

    我别过头去,不说话,她自讨没趣,也就不再和我说话。

    第三站,成都

    “成都是个好地方啊。”

    下了火车,已经是深夜了,一路上思绪纷杂的我自然是没吃东西的,随便去了一个路边小馆里,老板这么说到。

    我点了菜,特地嘱咐一句,“老板来瓶白酒。”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头顶半秃,人看上去倒是很和蔼,“诶嘿嘿,来咯,小娃娃不要喝多酒哇。”

    我对他这种自恃长辈的做法很是反感,“谁是小娃娃了,让你上就上,那么多话呢。”

    他愣了一下,又是笑了笑,开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那你慢用撒,不够的话再点诶。”

    我不再说话,低头继续思考今天的事情,老板仍是一脸笑呵呵的,“你要的菜齐了诶,请慢用撒。”

    我的思绪被拉回,嗯了一声低头吃了起来,到底是什么味道我根本不知道,也根本不记得,倒是那瓶酒的味道我印象深刻。

    酒是不大好的那种,大概二三十多度的样子,闻着并没有清香,反倒有点呛人,一口闷下,刺喉是有的,但是就一会,到了胃中更多的是一种火一般的灼热感,回味一下,有一股高粱的味道,比醪糟更烈的味道穿透的不是胃,而是我疲惫的灵魂。

    我一杯又一杯的灌着,不知不觉酒没了,菜却没吃两口,眼前的一切似乎重影了起来,脚步也晕乎乎的,似乎踩在棉花上,下一步就要飞起来的奇妙感觉,但是好在我意识还清醒,“老板,结账。”

    老板走了过来,“孩子,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是困在你自己的误区里了,不管什么事,只要是困难,都只是你给你自己设置的圈套,低着头与它死磕做什么?抬起头,你明明能越过去的,不是吗?喝的醉醺醺的又不过是对自己的惩罚。”

    我虽然晕,但是我还清醒,我没有反驳他,“叔,对不起……”

    “对不起撒子嘛,不用对不起。”

    “我不该……对你那么吼。”

    “哦哦,没事撒,你现在喝的跟个瓜皮一样,还是赶紧回家去吧。”他笑了笑,轻骂了一下。

    我也没在意,“嗯好。”

    我走出了饭馆,小小的饭馆仍然亮着灯,在这漆黑的街道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老板的影子顺着灯光照着我离开的路。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休息,怎么开了个房间睡下的我也完全不记得。

    成都,这里似乎真的是个好地方。

    我在这地方停留了长达三个月,和老板熟识了,没事聊聊人生,喝喝小酒,和张绫念写信,寄一些这里的风景明信片。在这座慢节奏的城市,我倒是也过的自在,只是我终究不能久留。

    我又一次踏上了旅途。

    第四站,武汉……

    第五……

    第六……

    ……

    在第十站,我却是暂时停下了这旅途的脚步。

    第十站,开封。

    在武汉的时候,我就已经过了一个没有回家的年,给母亲,绫念写了封信之后便再次动身,手机已经有了,我却仍然喜欢写信,母亲也并不干涉我的旅程,从不主动问话,我也很少给她通话,每两个月她会给我打一些钱过来,当然是比较多的。

    我便与绫念聊天,每周一次,她用家里的固定电话,倒也是乐在其中。

    开封站,风景倒是没有什么,大多都是历史建筑,我并不感兴趣,随便逛了逛,一两周的时间便有了离开的想法,在去火车站的路上,出现了我未曾设想的情况。

    搭上去火车站的顺风车,我没有多说话,带上耳机,靠在窗边发呆,或者说是欣赏风景。耳机的一些歌现在听来依旧是经典,车上的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聊着天,偶尔也带上我拉拉家常,我也会客气的回两句。

    窗外的风景总是一成不变,来来往往的车,匆匆忙忙的人,每个人都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和未来踏上去火车站的路,成功的又有几个?可是,我也想这样,我这种所谓自由自在的日子,还有多久才能结束?我不知道。

    正当我思来想去的时候,车子突然一阵急刹,车主骂骂咧咧的下了车,我刚摘下耳机,突然从车的另一边窗子清脆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玻璃碎片从我的鼻尖飞过,世界像慢动作一般,我的思想一片混乱。坐在那窗边的小弟弟被破碎的玻璃扎了个满身,血流不止。

    我连忙下了车,第一反应是要跑,看到车主和恐怖分子扭打在一起,我犹豫了一下又冲了上去。

    警也不知道是谁报的,约莫十分钟左右警察便带走了我们,我一片空白的大脑这才平静下来,一来检查行李,二来赶紧询问警察同志什么情况。

    车主的车是本田的,自然也是被对方抵制的对象,一家人多多少少的受了伤,我在其中其实并没有怎么受伤,看着一家人苦丧的脸,我有些不忍,从银行卡里拿了钱,就给我自己留了两百块钱,给他们垫上了医药费,多余的就给他们应急用,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也确实这么做了。

    出了医院,我给母亲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给张叔打电话,他却是什么也不知道,我感到有些不妙,想回去看看,火车票钱却不够,我一向是随便坐,大多比较近,火车票也没超过两百的,如今一远,两百竟然不够用。

    当时我并不知道还有慢车便宜一说,又不好意思再从车主一家要,只得去一家正招临时工的饭馆打工。一拿到差不多的钱就走人。我这么想到。

    临时工的工资不高,再快也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够回去的路费,我也没有着急,母亲一向是值得我信任的,我根本不相信她会出什么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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