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s2
主题:期盼
文/秀逗茉莉
“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母亲劈手就要打。父亲一把拉过女儿,任由母亲拳打脚踢。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来。”
女儿操起砧板上的菜刀就往自己手腕割去。
……
……
曾经有人问,“如果有来生你是否愿意一切重来?”
“来生,可以选择父母吗?”
寞笙看着问话的人,眼里闪过狡黠的光。
她,厉寞笙。寞路笙歌尽,她自己取的名字。原名已经不怎么记得,只是隐约记得那段伤心的往事。
寞笙高二那年,父亲生意失败,大富之家顿时一贫如洗。他们瞬间从万人艳羡跌落至众人躲避。父亲从此满身颓丧一蹶不振,整日烟酒保命。他对女儿说,他想死,上对不起老,下对不起小,满身罪孽。后来,据说是寞笙的爷爷奶奶制止了父亲轻生的念头。
寞笙出生时,父亲的事业已渐趋好。随着她的到来,渐渐长大,家境蒸蒸日上。父亲时常说,是寞笙为他带来了好运。大富之家对于第一个到来的孩子总是格外地宠爱,寞笙是当之无愧的“掌上明珠”,6岁之前基本没有下地走过路,总是被叔叔姑姑爷爷奶奶父亲母亲抱着,被保护得极好。所以,家中巨变对她来说貌似毫无影响。
人往往对从没经历过的事物总是缺乏想象和该有的敏感。
寞笙依旧上学放学。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再也不曾见到父母温和的笑容和作为一家人该有的那份自然地连结。放学回家总是这样一幅景象:父亲低头抽烟,母亲眼睛红肿,他们尽力维持以往的样子。然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却总是会从父母紧闭的房门传来母亲混合着歇斯底里地尖叫、辱骂、讽刺和诅咒的声音。它们就像长着利爪的恶魔,穿透细细的门缝向寞笙延展而来,要将她撕扯成血肉模糊的有机碎片。
渐渐地,恶魔的脸在梦中与母亲合二为一,寞笙惊恐万分。原来,她的母亲竟是披着人皮的鬼。童话中的小公主从此跌入了暗无天日的黑暗地狱。
她对母亲生了恨,怪母亲不能体恤父亲,一味把父亲往绝路上逼。同时她也惧怕着,如此刻薄狠毒的母亲。寞笙时刻感觉头顶的蓝天裂开了一道道口子,这些口子越来越深,随时会从里面伸出一只利爪把她抓了去。万劫不复。
于是,家成了渴望逃离却无法逃脱的牢笼。她是被关在笼中的雏鸟。父亲离开了家。她完全站在了父亲一方,为他地成功逃脱欢心鼓掌。她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渴望。
一天,许久未见的父亲来到学校接她放学。在回家的路上,父亲告诉她想跟母亲离婚,希望征得她的同意。父亲说,实在跟母亲过不下去了,如此便只有死路一条。寞笙同情他,答应考虑考虑。
几天后的中午,寞笙放学回来,一进门就听见吵架声。厨房里,母亲厉声咒骂,父亲低着头一副受难的隐忍委屈。寞笙心里陡升厌恶,“你们离婚吧!”
“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母亲听到“离婚”二字几近疯狂,劈手就往寞笙身上打。父亲一把拉过女儿,任由母亲拳打脚踢。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来,给你们减轻负担。”
寞笙操起砧板上的菜刀就往自己手腕割。父亲闻声抬头,一把夺了过去。寞笙的手腕只留下一条浅浅的划痕,刀刃碰到父亲的手指鲜血直流。
“丫头,没事吧?让爸爸看看。”
“爸,你伤的比较深。”
“爸爸,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以后千万不要这样啊。”
父亲眼里写满了心疼。
父母终于离婚了。由于寞笙的从旁协助,离婚手续非常顺利。出了民政局父亲就不见了。
“这下满意了吧?”
“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母亲早先的那份歇斯底里仿佛随着婚姻的消失泄了气,人一下子失了生气,变得像个木偶。空洞洞的眼睛像极了木偶的玻璃眼珠,死气沉沉。
“你知道你爸现在在哪儿吗?”
“还能在哪儿,爷爷家呗。”
“孩子,你真是太不懂事了,唉……”
“对呀,我不懂事。谁让你天天吵吵,非把他逼死不可。你真恶毒。”
“你!算了,从小你就不跟我亲近,总是维护他。”
“你有儿子跟你亲。”
“你真是……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个阿姨,给你买裙子的那个?你爸一直跟她有不正当的关系。现在他应该跟她在一起……”
母亲的语气变得悠远而轻薄,带着久经折磨的沧桑和疲累。
“他要跟我离婚好跟她逍遥快活,我一直不答应,结果竟然是你促成了这件事。可你知不知道,他坚决不要你们姐弟俩啊……我的傻姑娘。”
寞笙此刻有种真假不辨的感觉,仿若一切都是幻觉,她依然有个幸福的家和宠溺她的父亲。她问母亲:人到底有没有真心。父亲对她的疼爱尊重,他的落寞委屈隐忍求全,难道都是为了利用她达到与另一个女人在一起的目的而做出的假象?
母亲的回答击碎了她仅存的一线希望。
母亲说:“他不要你们俩,那个女人有个女儿。”
寞笙总算是见识了大人的世界。
经此之后,她下了决心,全当没有这个父亲,誓要与母亲和弟弟好好生活。活得比以前更幸福更快乐。她向母亲道了歉认了错,既然事实无可挽回,她只有在以后的日子里尽量弥补。
寞笙足足过了一年的幸福生活。一家三口,清苦开心。她顺利地考上了大学。
然而,蓝天上那些曾经裂开的一道道口子并没有消失。只是她从不抬头看天。她告诉自己蓝天上只有飘荡的白云,白云很白,蓝天很蓝。
寒假,从未离过家的寞笙归心似箭。她急于与母亲和弟弟分享对未来的规划。她贷款付学费,打工的钱用来负担弟弟的学费,那样母亲就不至于每天起早贪黑贩卖小菜维生。再过几年,她毕业找份工作,母亲不用再出去做事。他们一家三口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不求富裕但求快乐温馨。
可她不知道的是,天有不测风云,该来的总归要来。正当她呼吸着象牙塔自由的空气为未来愿景时,有一件事一直静静地等待着她揭开神秘的面纱。
寞笙提着行李,怀着满满的喜悦站在家门前,抬手准备敲门。
门是弟弟由内拉开的,不知是他们心有灵犀还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门开的那一刻,寞笙的笑容就此凝结在了脸上,成了某件固着之物。记得有个说法,当有人悲伤的时候,空气中会有一些异样。看不见、闻不着、摸不到、也画不出。可它就在那里。寞笙此时就置身在这样的空气中。门内门外两种气息。两个世界。
弟弟告诉她,自从她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母亲就计划着再嫁。等她走后,母亲立刻搬到了男方的家里。对方比母亲大十几岁,家境不错,高官退休,只是高傲规矩多。
“她就这样扔下你?让你一个人在家?”
“嗯,吃饭去舅舅家,晚上回来睡。”
“你今年才上初一啊!她真狠心!”
“姐,我吃不饱。我一个人怕……”
寞笙哭了。为什么上帝从来不赋予孩子选择父母的权利。只会让他们逆来顺受。
她曾经一直以为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失去婚姻的女人无论是主动抑或被动,都或多或少地呈现悲凉。所以,她对自己说她能够理解母亲,也能够理解父亲。他们有权主动追爱享受幸福。可她不知道,她的心里积淀了恨。一种藏匿在潜意识中的情绪,影响着她的半生。
父亲的虚假利用,母亲的遗弃背叛,让寞笙失去了信任的能力,即使是对她自己。她怕。她常常告诫自己: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后来,她改了名字,只是却没改姓。血缘是唯一无法改变的羁绊。也是对现实的妥协。或许还有藏在内心某个角落的渴望。
多年后,寞笙姐弟长大了成熟了,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生活。每逢过年过节,父母总会打来电话,邀请他们去家里坐坐,吃吃饭。俨然一对从未缺席过的模范家长。姐弟俩只是笑笑,礼貌而疏离地回绝。
后听亲戚说,近几年,母亲过得并不顺遂甚至有些低声下气、忍气吞声,她希望姐弟俩能帮她撑撑腰不至于太孤单受气。父亲的婚姻似乎也出现了裂缝。他们都想要重拾亲情。
可人毕竟不是机器,感情也不是贩卖的物品,投个币就自动滚出来。更可况,他们的动机依然不够单纯。
寞笙承认,人是孤独的存在。一段时间有人相伴,爱情的甜蜜、相守的幸福掩盖了孤独的本质,当激情退却剩下的只是朝夕相对的习惯,爱情蜕变为亲情,感性幻化为责任,孤独卷土重来。这是人生之路的常态。从这种意义上讲,她理解父母。
她嘴上说着,每一段陪伴都是幸福,心里却想着没有谁能成为自己的终点。她渴望婚姻却又惧怕进入婚姻。她一直执着一个不离不弃,却清晰地知道婚姻并不是一个女人的终点。她说她能够理解,却改掉名字想要忘掉过去。
所以,理解和信奉是两回事。“掩耳盗铃”终究只是自欺欺人。寞路笙歌尽是孤单悲凉。她的终点只接受一个人,那就是她自己。
如果有来生,她想有个“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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