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东山魁夷
文 | 典典的蟹妈
下过雨后的草原之夜，唧唧啾啾的虫鸣声此起彼伏，随着月亮偏西，渐次淹没在浓密的草叶间。
在河边一座孤零零的小木屋里，小白马讲完了旅途中发生的几个最难忘的故事。夜已深，他回过头来，看到老黄牛趴在地上，头歪在干草缝里，闭着眼睛，没有声息，大概是睡着了。
“我讲得太多，把他讲睡了。或许他什么也没听到，我白讲了。”
小白马叹了口气，目光黯淡下来。他打了个呵欠，也准备睡了，毕竟年纪大了，不能像年轻时那样熬夜了。这时，却听老黄牛幽幽地说道：
“我没睡。你讲的，我一直听着呢，难得有人给我讲讲旅途故事。睡什么睡，以后自然有长眠的日子，现在何必睡那么多！”
“我讲完了。你看我一生散漫，不像你那样有值得人类称道的功绩。”
“那又怎样？你过的是自由不羁的日子。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宁愿像你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其实，我并不像你想的那样自由，我没有目标，随遇而安。走来走去，不过是从一个禁锢自己的地方，走向另一个禁锢自己的地方。我在哪个地方都无法长久呆下去，我会比他人更快地厌倦一成不变的节奏。”
“哈哈，这就是咱俩之间的不同。自由在我心中，虽然我没有走遍天涯海角。我猜得出来，小白马，你也不会在我这里长久呆下去的。比如现在，你还能走得动，最想去哪里？”
小白马心中激荡起一股说不清的力量，宛如波涛一样撞击着他的心房，那是他长久以来的渴望，也是他在最美好的时光里一直远眺而从未到达的地方：大海。
天亮以后，小白马告别了老黄牛，沿着自己当年离开草原时相反的方向，动身出发。老黄牛告诉小白马，大海就在那个方向，但不知要走多少天才能到达，他老人家曾经走过，但由于体力不支，走到中途不得不停下，这也成了老黄牛一生最大的遗憾。
“再见吧，小白马！见到大海时，请你也替我向大海表示问候。”
小白马带着老黄牛的嘱托，向着大海的方向，也就是太阳升起的东方奔驰而去。当他跑到浑身冒汗的时候，自由的感觉又回来了。自由这种东西，是一株奇怪的植物，在身体里生根发芽以后，一旦动起来有了热情，便会迅猛生长；而一旦静止不动，便会以不可阻挡之势枯萎下去。
小白马像年轻的时候那样，跑过草原、穿过森林、爬过山峦……这一次，无论经过哪里，小白马都没有停留，也没有惧怕，他知道，余生别无他求，只剩下唯一一个愿望：走到海边。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茫茫的东海边迎来了风尘仆仆的小白马，他看上去比以前更清瘦，也更苍老了，但他觉得，自己的心跟年轻时没什么两样。
正是太阳刚从海面升起的时候，阳光照得东方半边天空成了橘黄色，海上波涛汹涌，没有一刻停息，海浪一遍又一遍地冲上沙滩，在小白马脚下泛起雪白的浪花，又沉入细沙的缝隙。小白马望着变幻莫测的海面泛着红色、橘色、紫色的光芒，海风带着腥咸的气味钻入他的鼻息，海鸥在海浪间上下翻飞，嘹亮的叫声让他心底升起一股酸楚的兴奋。
“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大海啊！我终于走到了海边！”
小白马沿着海边走了许久，他的心情如波涛荡漾，无法平息。他知道，这个星球上所有的大海都相互连通，这里有些海水也像他一样历经跋涉，他面对着大海，就像面对着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我要沿着海边继续走，从东海走向南海。唯有一直奔跑在路上，才能保持不灭的热情。”
小白马奔跑起来，红彤彤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照得他变成了一匹红色的马。他奔跑着，浑身热情激荡，他感觉自己燃烧成了一团火焰，像太阳一样，映照在色彩斑斓的海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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