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爱情

作者: 盛夏之颂 | 来源:发表于2017-09-15 10:30 被阅读70次
    三个人的爱情

    何晓接到安晓电话的时候,正在跟一个叫李立勤的男人相亲。

    安晓的声音很低弱,一如既往的轻柔,她说,何晓,你来医院一趟,我有事情问你。

    安晓是个病人,准确的说,她现在是个残疾人。她在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大卡车正在拐弯,把她卷入了车底。幸好,卡车速度不快,不然,安晓不止失去一条腿而是整条命。

    她在现场,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在地上开出一朵触目惊心的血色红莲,身体的一部分活生生被碾断。想到那种痛楚,何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人群散去,她才敢走近那滩血迹,已经凝结成红褐色,冷冰冰地粘稠地看着何晓。

    等安晓进了医院之后,仿佛与倒在血泊中的惨烈女人不是一个。她身着素色的患者服,双目紧闭,映得她的脸更为苍白,全然透着一股清秀和干净。

    何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高跟鞋,和用尽办法使视觉效果更佳的双腿,猛然感叹,人生真的很奇妙啊,她活成了曾经安晓的样子,安晓转而成为了她。

    当安晓终于睁开眼睛,何晓却突然有些站不稳,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晓很客气地笑了一下,道,坐吧。

    安晓唤她,你帮我削一个苹果好吗?嘴里没味儿。何晓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拒绝一个刚遭受严重车祸的人,就拿了苹果,却找不到水果刀,又不好意思问,就拿握着苹果很久也未削,一阵尴尬。安晓仿佛刚从沉思中清醒,道,对了,我这里没有,要不你去帮我去隔壁病房借一把?

    何晓一直感叹两人之间这种貌似亲热的气氛,每次见面时,安晓总有办法让她觉得两人关系很好。

    何晓一直在犹豫着怎么安慰安晓,却连提到关于腿、走路之类的词的勇气都没有。但不说这个,似乎就无话可说了。她几次抬头,看安晓的脸色尚可,便想问她的家人是否知道这个消息。

    安晓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手中去皮的苹果,不到半分钟,就意兴阑珊地把苹果放在床边桌上的白色果盘里。她保持着微笑,用轻轻柔柔的声音告诉何晓,我男朋友,跟我分手了。

    何晓脑海一震,她无法装作看不到安晓眼睛里的泪光。这个时刻,她心无旁骛地同情眼前这个柔弱女子,甚至是怜惜。

    她觉得任何的话语都显得苍白,那些“想开点”“一切会好的”这些虚伪的说辞在心弧滚来滚去,终究没有开口。只是用自己的手重重握住安晓露在被子外的那只手。下一刻,她几乎要立即弹开,唯恐自己指甲上的鲜红豆蔻惊扰了那么纯净的素白。因此这样继续握住也不是,离开也不是,遂又是一阵忐忑。

    安晓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沉浸在她的哀伤里,她开始说话了,甚至有种撒娇的意味。

    到底男人最不靠谱,以前像苍蝇似的围着你转,跟见了蜜似的,现在出事了人就没影儿了。还是你好,我有事时你总在我身边。后半句她是哽咽着说的,几乎要把何晓的心哭碎,就像她们是生死相依的姐妹。

    极度脆弱的时候,往往希望一个人在身边陪着,哪怕那人不是最真诚的亲密的,你也会忍不住将自己的所有交托出去。

    何晓记得清楚,她也干过这样的傻事,而她倾诉的对象,正是把眼泪擦在她手上的安晓。只是当时的她清秀娇俏,虽然一颦一笑在很多女生眼里太过于刻意,常常有女生暗地里讨论安晓的两面性,就是在男生面前笑意盈盈知书达理,在女生面前尖刻自私斤斤计较。

    可即使是这样,何晓在还是对她掏心掏肺,无话不说。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自己只是别人笑谈里的傻瓜。

    三个人的爱情

    如果这世界上真有相生相克的话,何晓觉得安晓生来就是为了克她的。

    从她竞选语文课代表输给安晓开始,到先她一步成为陈明的女朋友,再说来到同一家公司成为她的同事,领着高于她的薪金过着她想要的生活,似乎她渴望拥有的,都悄悄地遛进了安晓的手里。

    她每次纠结于手里有限的钱而放弃了心仪的衣裙和高档的化妆品,却要听安晓在耳边抱怨工资太低化妆品太次。刚开始何晓还要回击一下子,说,这就不错了,你瞧我,还没有你好呢?安晓的眼珠子转悠半天,最终停在何晓脸上,言语中透着尖酸,可是你家里条件好呀?总是这样,哪怕她只有一样Y东西胜过安晓也会令对方耿耿于怀,那个姑娘会不失时机在各个时刻提起,仿佛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越是反驳,遭到的反弹就越犀利。何晓害怕撕破脸皮,就粉饰太平,静静听着她抱怨和挖苦,等她兴致索然。

    就是这样的关系,她们两人一直维持着。安晓和陈明分手时,打电话给老好人何晓,何晓看着她闹看着她醉酒,在一旁给她倒水送她回家,还搭进去自己的钱叫出租,她心安理得享受这些。安晓又觅新欢时,约了男友偏要带上何晓,她喜欢在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女人面前表演她的幸福。这是她的舞台,得有观众欣赏她的咿呀弹唱风情万种,欣赏她的流云飞袖勾人回眸。

    何晓愿意陪着安晓难过,愿意陪她度过难关,因为她明白安晓在渐渐远离陈明的世界。何晓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冷眼看着另一个自己,也看着安晓。

    再想起陈明,何晓脑海中总会先浮现出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眸中似有千万种风景,明亮如中秋之月,和煦如五月南风。再有才是认真做题时微微抿着嘴的表情,略显坚毅,额头上细小的汗珠也富有深意。

    何晓那个时候有多幼稚,竟然还保存着记日记这种习惯,小女孩的七彩世界纯净乐园都在里面了。那是晚自习,教室里只能听到书本翻页声、笔尖与纸张触及的写字声以及所有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此时,何晓却在忘我地抒发对现实的不满,尽情地游走在世外桃源。那里没有烦人的考试,没有堆积如山的作业,没有各种各样的细胞函数和电路,那里有的是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有的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班主任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教室的。他最大的特点就是走路悄无声息,有人私下讨论说老班是无脚猫,站在你背后盯你十分钟你都难察觉。

    因此等何晓意识过来的时候,日记本已经在班主任手里了。何晓一阵惊慌,发现过道那边的陈明朝这边瞥,她想,又一个幸灾乐祸的。

    班主任心生不满,作为一个高中生还在自习课上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不切实际的玩意儿害了这一代。他此刻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一个强烈的羞辱可以使祖国的花朵清醒而奋发图强的话他是可以那么做的,即使遭人怨恨。

    他翻开了本子,很快就看到了一些不欲人知的一段,他声音不大,说,自习课上这么有兴致?看你写了些什么?接着着清清嗓子,准备开始他声情并茂的朗读。

    何晓强烈渴望天塌地陷来阻止这一切,或者从墙里穿过一颗子弹结束自己的性命,希望老班可以看在斯人已逝的面子上饶了她。

    实际上没有地震也没有子弹,只是对面的陈明站起来,捧起手头的卷子,凑到老班脸前说,老师,这道题我不会……

    班主任一愣,想起了自己传道授业解惑的教师职责,开始了细致入微的讲解。陈明连连点头,一边也提出自己的见解。

    最终班主任没收了那本日记离开了教室,后来每次班主任的课前她的心脏就颤抖个不停,生怕他那一天心血来潮朗读一段。

    直到一星期后的一个黄昏,晚霞染红天际。其他同学都走了,教室里很安静。夕阳温柔地洒进教室,给这一方灰暗的空间添了神秘感。只见陈明从桌兜里掏出一个熟悉的本子,用手展平了,递给她,笑着说,今天中午帮你要回来的,快收起来吧。何晓被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呆呆地接过,这时陈明凑过来,眼睛里藏着些许狡黠,悄悄哄道,以后上课时间可不能再写了。

    何晓只能拼命点头来表达浓浓的感激之情。

    彼时的陈明成为了何晓心中一道温柔璀璨的风景,与世外桃源一起被锁在在日记本里。

    夜里暖色的灯光下,何晓不断地回忆咀嚼和陈明打的几次交道,每次都能再丰富一点细节。

    她幸福的冒着泡泡记录这一切。

    终于,满个本子都是陈明,陈明,陈明……

    在这段故事里,还有一个人不高兴。安晓吃饭时问何晓,你的日记本怎么回来了,谁帮你要的?何晓自然想保守这个秘密,就扯开话题说些其它的。安晓却不放过,怪道,你说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太小气了。当她终于受不住连番轰炸告诉安晓时,她安静了,脸色看不出喜怒,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哦。

    何晓不清楚后来安晓是怎么和陈明在一起的。反正她知道的时候两人已经谈恋爱很久了。

    对于安晓喜欢陈明这件事,何晓心知肚明。女人往往最懂女人,只须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够了。

    三个人的爱情

    出了医院,何晓被扑面而来的凉风吹得更加清醒了,这才想起,安晓说有事情问她,但寒暄了这么一会儿也没问。

    因安晓这次受伤,她顶了那个位置,工资也终于翻了一番。她暂时很受用这些东西。不过,安晓的积蓄住院治疗用去一大半,目前没有收入来源(恐怕再也不能工作了),以后的生计也会成为一个问题。

    陈明就是在此刻出现的。也许用纯粹形容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很奇怪,但陈明就给人这样的感觉。他面容没怎么大变,娃娃脸,还透着稚气,眼睛清澈明亮,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安静,透着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和信任。

    他停在何晓的车窗前,敲两下玻璃,道,何晓,她怎么样?

    何晓探出窗,卸下鼻梁上的墨镜,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波动,淡淡道,哭了一会儿,过两天就好了。腿铁定是保不住了。

    陈明叹了口气,暗自咕哝,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何晓也一脸遗憾,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知道下一秒是谁?

    陈明突然笑了,虽然是惆怅中挤出的一丝笑意,也难能可贵。他说,何晓,你怎么像个说书的?

    何晓点点头接受了这句话,借此偷偷观觑他。陈明头发虽然有造型,但估计没梳。还有淡淡的黑眼圈,不很明显,衣服也没换,还是工作服,肯定是连夜开车过来的。

    他们已经分手七年了,安晓也换了几个男友。他是安晓的前前前前任,她以为他们两人不会再有交际。

    何晓心里莫名感觉酸酸的,又被一种燎原烈火席卷。不过,她可以解释为这个男人的心地善良,他总是在冰冷的世界保留着最后的温情,这才使何晓在两位主角退场之后,仍旧念念不忘。

    陈明审视了何晓几秒钟,眼神变得奇怪,道,你不太一样了。

    何晓突然想逃,她不希望陈明看到的是这样的她,浓妆淡抹,穿着与这个城市融为一体的名牌衣服。

    可终究不能,只能笑笑说,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关心?明明何晓已经努力表现地风轻云淡,却还是被自己声音里的幽怨吓到了。

    陈明也愣住了,何晓看到他眼里清晰的诧异。

    只是一瞬,两人对视的四目错开。

    也许老天与何晓有仇。

    难得李立勤对何晓印象不错,打电话再一次约她。在约会时候,她又一次接到了电话,不过不是安晓的电话,而是陈明的。

    电话第一次响起的时候,李立勤开玩笑问,你是不是对我不太满意,找的托啊!

    何晓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是不是,怎么会?就摁掉了那个电话。

    当电话第三次响起的时候,她忍不住接了。那边传来陈明着急的声音。

    安晓自杀了!

    陈明低头坐在医院走廊,双手相握交叉放在膝盖上,不时地用右手大拇指摩挲着左手的。

    他先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慢慢接近,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双陌生的高跟鞋,抬起头,是一个熟悉的人。

    人怎么样了?何晓问。

    正在抢救。陈明道。她趁着没人注意,用水果刀在手腕划了一道深口子,我去的时候没看见刀呀,是谁带进去的?

    何晓沉默了。

    那是她借的那把。

    陈明看了她的表情就明白了,道,算了,只能看看抢救结果怎样了。

    墙上似乎有个时钟在转,发出嗒嗒的声音。何晓夜里就经常听到这样的声音,她时常以为那是脚步声,某人在一步一步地走进屋子,结果被吓得一身冷汗。片刻后,才意识到那只是时间行走的脚印。

    在漫长的等待中,陈明开口了,如果她醒了,我想照顾她。

    何晓惊愕了。这个男人总是会给他意外,却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妥协。

    她装作不在意地笑,双眸借机大胆地框住对方的脸,可以让我知道原因吗?是因为伟大的爱情?

    陈明也不躲避,坦然对视,那你呢?你为什么一直陪着她?

    何晓愣住了。她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安晓只是习惯性地有事就找她,她也习惯性地为安晓收拾烂摊子,和友情无关,也与善良无关,她们两个就这样各怀心思,相互取暖。

    何晓晃了晃脑袋,甩出里面奇奇怪怪的想法,自嘲道,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嗯?陈明好像半晌才听懂了她的话,竟有些嘲讽的意思,你从来就没懂过。

    何晓冷不丁被他这样奚落,一时有些愣。

    恰好,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伴随着医生欣慰的声音,病人抢救过来了!

    安晓再一次缓缓地睁开眼睛,仿佛从漫长的黑暗隧道穿过重见天日。

    她曾经那么骄傲地活着,因为陈明是她的。她喜欢陈明那安稳的气质和他的神秘感,她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就只一门心思往前冲。她知道何晓存着相同的心思,只是她敢于将真心捧出不怕摔碎。而何晓总是保留几分,懦弱不敢向前。陈明行事她不明白,两人谈了个稀里糊涂的恋爱。而那个傻子何晓呢,她有千万种心思却不能说,她的眼神里太明显的幽怨和不满,她以为她藏的很好。本来是很令人同情的,但她眼中的黯然却意外地滋养了安晓--- 这比什么美颜霜滋补汤都管用。

    后来与陈明分手,她失去了得意的资本,喝酒买醉,打电话给何晓让她来接。要她来也是破罐子破摔,你不就想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吗,好,我让你看。但你还得伺候我,听我使唤。何晓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她陪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满足她阴暗的心理。她在这里,安晓感觉不到被安慰,被温暖,就好像一个保姆来接主人,按部就班地做着醉酒后该做的事情,心里没有爱。

    她们在一家公司,何晓总被她压制,她那人太死板,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活该一直没有加薪。她很快又找到了新的男朋友,秀恩爱,分手,又换。那些只是短暂的狂欢,无法掩饰她心里的慌乱。她害怕,她害怕被何晓超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但这些就是她活着的印记。何晓什么都不懂争取,即使先于自己做准备,也总是输。因此,何晓是她的底线,她不能活得不如她。

    她的举动开始失控。何晓不只一次地巧遇她跟男友一起吃饭,她善解人意地道一声,来一起吃吧。何晓脸上越明显地表现出不愿意,她就越热情地挽留,两人相互较劲。

    因此在旁人眼里,安晓都已经那么挽留了,何晓却还一直摆脸色。真是不懂事,完全不像快三十岁的人了。安晓听到这些话,就像抽了大麻一样满足。

    可这次是真打击到她了。从没想过车祸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失去了一条腿,那自己还是那个自己吗?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走?想想她真傻,快三十岁了,几乎什么都抓不住,除了在何晓身上得到的一点点满足感。

    何晓在她面前表现出的同情和痛心她倒是实实在在感觉到了。只是她觉得很累,她知道她若要活下去,何晓会照顾她的,但那不是她要的,一个被怜悯者的姿态。

    陈明也来看她,一如既往的笑容,这个曾与她交往过一段时间的男朋友。本来以为他是最幸运的人,因为他不用苦苦仰望着和等待着爱的人,他只要静静享受两个纯洁女孩深沉而绝望的爱就好了。但似乎,他们三个人都过的不太幸福。暗恋本是一个人的事情,被施与者不能吃也不能用,即使你把心头血挖出来,人家感冒时也不能多一杯热茶下雨时也多不了一把伞,有什么意义呢?可惜,何晓不懂。

    安晓一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男一女在床前,正是陈明和何晓。陈明坐得离她很近,正低头沉思。何晓站在另一边注视着她,那眼神里有些不解还有些痛惜。

    看到她醒了,何晓才猛然收回自己的目光,声音故意加大了一度,醒了?陈明被惊到,眼睛里片刻的的无措和迷茫显得特别可爱。

    陈明长时间都待在医院,陪她聊天,看书,给她说笑话。她发现陈明跟别人不一样,从来不一样。别的男人要么木讷寡言要么油嘴滑舌,偏偏他集优雅风趣于一身,每句话每个字都恰到好处,少则词不达意,多则画蛇添足,留一方空白令人遐想,余韵十足。

    安晓不敢问陈明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怕一开口,就吓跑了他。于是,再与陈明相处时,安晓总是心事重重,无法放开自我。直到她出院那一天,陈明来接她,带了一捧红玫瑰,娇嫩的花瓣,青翠欲滴的新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炫目得令人无法直视。

    安晓明白了陈明的意思。

    终于有家了。这是安晓心里的感觉。在这个广袤世界里,一个人太孤单,三个人易生是非 ,两个人正好。多年来的夙愿,突然就实现了,这份幸福来的措不及防。

    她愉快地答应了陈明的求婚。两人没有办婚礼,只是去领了证,简单请亲友吃了顿饭。

    至于何晓,他们三人单独去吃了火锅。陈明夫妇请客。这次,安晓吃得很文雅,没有让陈明喂她或是高调炫耀这份幸福,可何晓还是静默。结束的时候,何晓扔了一份红包在桌子上。她走出去的时候,步子有些不稳。安晓知道,何晓一回身便是泪流满面,但是她装作不知,有些时候,她要懂得视而不见。

    陈明也有些安静。当然,看到何晓这个样子,谁也没办法开心起来。她终于明白何晓去医院看望她时痛心的眼神了。她们是朋友,却也止于朋友。毕竟,陈明只有一个。

    陈明看到何晓跑出去那一刻,几乎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本能地想追上去。

    幸好他及时地稳住了自己,他当然知道安晓现在是他的妻子,并且,他并非不爱她。

    只是心无端地揪紧,隐隐作痛。他想起了现代人们常常所说的渣男。人们这个群体总是心直口快义愤填膺的,他们是正义使者,是公正的化身,有鲜明的是非对错。可人虽有一颗心脏,却是千百情绪交集,复杂又矛盾的,世事非一个对错能分开,何况“情”字。

    回到家后,安晓收起了先前的哀容,变得轻松愉快了。她飞扬的眸子和轻盈的话语仿佛回到十几年前的小女孩模样。脸颊红润,无限甜蜜。原来这样,一个人就会快乐,就会从失去一条腿的巨大疮悲中恢复过来,就像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冬天留下的苍凉痕迹迅速被湮没。

    当他跟随妻子进卧室门时,对方突然开口说,何晓很孤单的是吧,你可以给她物色一个合适的伴侣。

    陈明稳住心神,点点头,这当然是要的,只是她的性子太孤僻,眼光又挑,恐怕不太好找。

    安晓猛然回头,话语里有些激动,眼睛里竟然有泪涌动。我知道,所以我才要你帮她找,并不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就可以,是要好,很好很好,比你还要好!

    陈明眼眶有些湿润,他默默地搂过妻子,亲吻她的额头,温柔地说,我会的。

    何晓出了火锅城,突然感觉偌大的城市,自己竟然无地可去。周围的热闹喧哗灯红酒绿,拯救不了她心里沉重的痛苦,反而没有人陪她在这喧闹中一起疯一起哭,使得内心的悲恸更为猛烈,就像海啸来临前汹涌翻滚的海浪被困在平静的海面,越是不能释放,才越是心寒。

    这波突来的痛苦潮水淹没了她,使她这具身体难以承受,这与女人生孩子不同,女人虽然痛不欲生但迎接的是一个美好的生命,而她,前方的是无边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丁点儿希望。

    现在,唯一能消除这份疼痛的办法就是……死亡,刚想到这一点的她瞬间平静了下来。怎么会有人怕死呢,她已经无法忍受在这孤寂寒冷的世界活着了,她反而嫌自己的余生太漫长。不过,灯光下情深脉脉的那两人必然会怕死的,因为她们活得快乐。幸福会增强人类对死亡的恐惧,而她不怕,她真勇敢。

    她回到了空无一人的房间,灯光亮起的那刻她感觉到了内心的安宁。平时她很害怕一个人走夜路,但今天她不怕,不论黑夜后面的是人是鬼,她都不怕,她现在有悠闲的撕毁一切的心情,谁敢来,就跟谁拼命。

    第二天,在昼光中醒来,眼前的一片清明,顿然感觉日子还过得下去,昨日的厌世孤绝之痛都被时间长河冲走了。

    这时才看到手机上躺着两条消息,一条是何晓的。

    她说:“明天我们去海洋馆吧,后天我们就要去蜜月旅行了。”

    一条是陈明的。

    “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自己会死,其实不会。但无论如何,那些痛苦的日子都是一个人度过的,一个人的漫长岁月,本与另一个人无关。”

    她可以肯定这些话是陈明背着安晓发的,他似乎什么都懂,懂得她的痛不欲生,她的孤清寒冷,却仍在他的世界里若无其事。

    她很想问为什么。哪个人心里不会有这样的疑问呢!无论是她还是安晓。他们或许是相爱的,为什么要这样隔了千山万水,换不来一眼回眸。

    冷不丁的,就把疑问发出去了。只是长久地没有消息。何晓有些后悔,心神不定。

    她开车到安晓家门口接上她,陈明把她贴心把她搀扶着送上车。

    陈明有没有看到那条消息?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不妥。何晓思忖。

    还是安晓催促,她才回过神来上了车。

    何晓在空旷的公路上行驶,感觉到凉风袭来,吹扬着她的头发,无比畅快。安晓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脸部轮廓有种岁月静好的美,仿佛褪去了一层硬壳,回归了柔软的自己。

    她以前做过一个梦。

    梦见两人在公路上行驶,就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地驰骋,就像大海里的一叶扁舟,她真的全然放松了自己,手也无意识地松开了方向盘,汽车开始脱离公路,疯狂地往路边上的沟壑奔去。她的意识在疯狂地提醒,可梦中的自己什么都听不到,还是一脸笑意,就溺在那样的风景中。

    最终,两个人都失去了生命。

    她当时就被吓醒了。不知道那个梦是否预言的现在。这是她唯一一次能掌握命运的机会,只要她手一松,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痛苦和龃龉都会有随风消逝了。

    手机提示音响了,她拿起来,看见一句话。

    “世人都有软弱的一面,也许他是想选一条容易的路。”

    突然得到了答案,她反而没有那么急切了,也没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同时李立勤发来消息,你明天的时间我预定了,事不过三,你这次可不能放我鸽子了!

    何晓按下了手机,对安晓笑道,今天一切支出你花钱。

    安晓一扬眸,又恢复了以前模样,说:“瞧你那穷酸样!这么点钱谁出不起似的。”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有天大的委屈和怨愤,你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可是那又如何?当黑夜褪尽,黎明到来,你还是得打起精神去对付下一天。

    自己也不知道写了什么,大家不用嘴下留情。不舍得就这样放弃了这篇,还是厚着脸皮发出来了~

    我是谁,我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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