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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忆是乡味(2):冬来了,荸荠甜了

最忆是乡味(2):冬来了,荸荠甜了

作者: 水湄青萍 | 来源:发表于2017-10-23 19:29 被阅读195次

    文/水湄青萍

    01

    日子被秋风撵着追着,不觉又到了霜降时节。

    下了初霜,地里的荸荠苗由绿渐黄,人们就该下地挖那扁圆扁圆的宝贝疙瘩了。

    我的家乡,曾经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荸荠。因为独特的土壤条件——耕层松软,我们那里出产的荸荠皮薄脆甜,远近闻名。

    说来,这也是件怪事。临近村镇,相距不过百里,但种出来的荸荠口味全然不同。个头虽大,但皮厚,吃着不甜,且有渣滓。

    我想,这是上天对我们村的眷顾吧。

    但显然,村里人并不觉得这是福分。被土地捆绑了多年的村民,急欲摆脱它。

    于是,当年有人要收购村里的土地建纤维板厂时,人们才如此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全然不管这带来的后果,是清亮的河水日渐污浊,村庄往日的静谧不复存在。

    现在,村子里种荸荠的人,只剩下几户了。而我离家后,也再没怎么吃过荸荠。只是,那种一口咬下去便露出雪白果肉,乳白色的汁水在齿间流溢的感觉,连同与荸荠有关的童年回忆,却是至今难忘。

    荸荠

    02

    在我的记忆里,儿时的冬天,总是和挖荸荠息息相关的。

    挖荸荠是一件繁重的农活,从霜降开始,要一直持续到来年开春。

    一大片田地,父母两个人挖。先翻土,再用耙子把泥土小心敲松,又要弯着腰一个个从泥里抠出,扔进篓子里,是非常辛苦的。

    每到冬天,母亲的手便要生冻疮,后期还会溃烂生脓。好不容易干活干到身体热乎起来,手却痛痒难耐,又不敢挠,怕碰到溃烂处,脓水会留出,真真是折磨。

    虽然那会儿,我和姐姐放寒假在家,但因为挖荸荠始终是一件技术活——要是随意一耙子下去,说不定翻上来的就可能尽是残破的荸荠。考虑到这是我们家重要的经济来源,父母是不愿冒这个险的。

    但荸荠藏在泥土里,总还是会破那么几个。所以,人们下地挖荸荠时,一般会准备两个竹篓,一个装没破的,一个装破了的。

    破了的,没了卖相,就留着自个儿吃。儿时,我常拎着篮子去溪边洗破荸荠。篮子浸泡在水中,用刷子来回左右刷几下,那荸荠便显出亮红色的可爱模样来,让人忍不住就想咬上一口。

    没破的,拿回家后,便摊在自家楼房的平顶上,晒上二三个日头。这样做,可不是要把它们整成干荸荠,而是为了更好地清理粘在上面的泥巴——泥巴晒干后,经不起细竹条扫把的几回捯饬,便整块地松落了。如此,荸荠才方便卖。

    过不久,它们就会被装进袋子里,捆扎在父亲自行车的后座上,成为更多人客厅茶几上解渴的美味水果。

    家里没种荸荠的,常去别人挖过的田里捡漏子。因为荸荠的颜色和泥土有几分相似,挖的人视觉疲劳,是极有可能漏下的。往往一天下来,也能捡个一大袋。

    不仅这荸荠,就连橘子、稻穗、玉米,都可以捡漏子。这自然又是一桩童年乐事。

    不过,大人们总是要操心生计的。老爹说:每一年,他都希望荸荠能有个好收成,更盼着它们能卖个好价钱。毕竟,年关将至,一家人都指着卖荸荠的钱,买上件像样的衣裳。重要的是,这里面还有我和姐姐来年开学的学费。

    老天却不是每年都如老爹的愿。“收成好的时候,荸荠多的,真是捡也捡不过来;可碰上坏的年景,却是一耙子下去,都瞅不见一个,”老爹叹息道。

    “没事儿,咱们现在的日子不是越来越好了吗”,我拍拍老爹的肩,以示安慰。

    荸荠苗

    03

    荸荠是个好东西。生津化痰、促进消化,颇有裨益。

    在我们家乡,人们多只是拿荸荠当水果吃的。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荸荠不仅可以生吃,还能炒熟了当菜或炖汤。熟了的荸荠,完全变了风味,实在吃不惯。

    可是,说它是菜吧,菜场里没有它的踪影;说它是水果吧,水果店里也未曾瞧见过。虽曾在超市,偶有看到荸荠,但我一瞅样子,皱皱巴巴的,就没了买的欲望。

    也罢,且让它的味道留在记忆中吧。

    后记:

    说实话,在荸荠催芽、种植、施肥、收获等一系列环节中,我最清楚的只有怎么挖荸荠。还好,不久前十一假期老爹来杭州,我便有了向他“讨教”的机会。

    自从打算写家乡的题材以来,我常逮着机会,就向老爹发起“十万个为什么”的猛烈攻势。老爹心里兴许还纳闷着呢:这丫头,小时候让你去干农活,咋没见你这么积极?

    不过,我看得出来,我问东问西的时候,老爹说到兴头上,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心里高兴着呢。

    “我们家是什么时候开始种荸荠的?”我化身一只好奇小猫,探索起自家的家族历史来。

    “你爷爷那会儿就在种了。那时候,荸荠就多得整整堆满了大半个老房子呢。”老爹说。

    见我满脸惊讶的样子,老爹继续说道:“那时,你爷爷、叔公、伯公三兄弟是从别的地方迁到这个村子里来的。”

    “伯公脑筋聪明,就撑着竹筏沿岸做生意。你爷爷力气大,是种地的好手。叔公不会说话,便随你爷爷下地干活。三个人一起把家业做大,有了钱便购置田地,盖了老房子。要不是赶上解放,你爷爷怕是个富农了。”

    我听完,乐道:“搞不好还能成地主呢”。说完,才发现自己离题了,转而问老爹:“那荸荠是夏天种的吗?”

    “对!夏天割完早稻,牛耕过几遍,就可以种了。不过,之前还要催芽、育苗,然后才能将荸荠苗移到秧田。”

    “再然后呢?”

    “之后,就是施肥、杀虫啊”,老爹见我傻帽样儿,忍不住笑道。

    “接下来,我就知道啦。等到霜降,再在地里放一把火,烧了荸荠枯黄的苗,就可以挖荸荠了,对吧?”

    “不过,现在很多人在霜降之前就开始挖了,那苗还青着呢。”

    “那不是不甜吗?”

    “因为要趁着市场上还没有荸荠,赶早买个好价钱啊。”

    现在这人,性子是愈发地急了。怪不得这外面卖的许多水果,外表光鲜,吃着却不如以前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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