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得了法国小奶狗吗？

                       

你受得了法国小奶狗吗？

一

 

一个法国男人如果爱上一个中国姑娘，那么首先他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法国人。

他或许疯狂地爱中国文化，注意是疯狂；或许在法国圈内混的不是太和谐；或许门槛极低见到女性就热情高三度，管你是哪国人。在这个超传统和超爱给人贴标签的民族，国人已然被思维定式了，要想不被排外地太厉害，不管喜不喜欢，起码你要装作融入了的样子，为证明这一点，我谈了一个法国男朋友，还是一个天使模样走路带光的明星脸小朋友，眼睛是犬系的下垂眼，甚是可爱。

那时本人刚来法国，在一个商学院读master，求生欲控制着我还没开始折腾，上课时候静若处子，下了课就化身贤惠主妇回家做饭。每天在一个三四十人的班级里也就是个小透明，有时候老师关照一下，同学之间也都是友好而克制地一起虚度光阴。后来我渐渐发现，一个长相姣好的少年模样小伙子常常跟我们几个中国人坐在一起，分组讨论也自愿在一个组。要知道，法国人在分组这件事上是有种族洁癖的，一般老师一声令下说分组，下面的法国同学就像百米冲刺一样迅速和自己的同胞抱作一团。可见当一个法国人自愿去找中国人的时候，我们心里的问号有多大。

后来经了解，他比我小两岁，果真是大学渣一枚，不仅英语要靠我们帮助，一些课的大部分作业也是我们完成的，数学金融就更不必说了。他的自理能力也极差，第一次在messenger上战战兢兢地给我发消息就是借笔记，说他家实在太乱找不着了。我隔着屏幕都看见了他委委屈屈的小可怜样儿，从此一下母性大发不可收拾，还给他做了次便当。后来我屡屡劝诫我的姊妹，你要是对一个法国男人不是真心的，千万不要给他做饭或者带便当，效果等同于喂流浪狗吃排骨，八百里路他都跟定你了。

你说原因嘛，除了中国菜太好吃以外，还有就是，中国上千年来的男尊女卑社会让女人自然地认为照顾男生，表现的贴心些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欧洲国家则是男女平等，甚至有的国家女权更胜一筹的。他们这边约会AA是很普遍的事，吃完各回各家，谁吐得稀里哗啦谁撞得鼻青脸肿这都是后话了，谁也不带管谁的。所以当我把便当带到学校时，不仅震惊了他，还震惊了我的同学们，拿手机拍照的都有。

你受得了法国小奶狗吗？

二

后来啊，也没有谁先提这事，就稀里糊涂在一起了。这其中有个环节还挺浪漫的，让我惊诧这小伙子脑子不太灵光技巧这方面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其实就是法国的贴面礼，一边脸贴完，我很自然地把另一边脸凑上去，结果猝不及防地就被他吻了嘴唇了。我去，这你不按套路出牌啊。不过，吻技还不错。

两个鹌鹑至此就成了没羞没臊的一对了，上街牵着手，吃饭互相喂，有时候上课还把手放他腿上，于是他的英语就说的更不利索了。

法国的情侣之间会给彼此起外号，他有时候管我叫我小猫，有时候是兔子，还有小卷心菜之类的，我就叫他小狗儿。

我是留学生，他家境也不宽裕，我们俩和普通的法国穷人一样，昂首阔步地买一袋胡萝卜，一颗青椒，四个鸡蛋，蒸一锅难吃的糙米饭。我每次做饭他都赞不绝口，也不知道这孩子之前受了多少罪。其实说法国人浪漫，我觉得也并没有比中国的强多少，倒是真的有中国姑娘讲过她的法国男友一个电话就出现在楼下的，还有送花送礼物的。但是浪漫也不当饭吃，况且有时候盲目搞浪漫还挺尴尬的，小狗儿不怎么会给我惊喜，我也从来没把这条当成刚需。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我渐渐感觉我承担的更多。从一开始他接触我，我就没再把他当典型的法国人来看了。后来的种种事迹也验证了这一点，他有点被法国人孤立，不知道是太过于呆傻还是不爱交朋友，他比较依赖我，几乎所有事都亦步亦趋，反而我在他身上得到的帮助并不多，也就是让他帮我写个法语作业之类的。但他写法语也磨磨蹭蹭，有时候我带有责怪地说，小狗儿，给我写作业了吗？他就支支吾吾说马上写马上写。

他第一次请我去他家里吃饭，像个孩子一样紧张，把洋葱和黄油倒进锅里，自己后退了好远。我笑着走过去，在后面环住他的腰。他那天穿了我最爱的一件衬衫，白的透明的棉布上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活活一个文艺风小受。我这样想着，不禁笑出声来，他回头，头发像婴儿一样柔软，目光清澈的像个天使。你说，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怎么能不让着他，怎么能不心疼他呢。我又把头埋在他的颈间，有好闻的宝宝霜的味道。

那天喝了点酒，小狗儿心情蛮高涨的，红着脸跟我讲他侄子的事，兴奋地腮帮子鼓鼓的。我那是第一次知道法国人喝多了这么无聊，但还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用目光上下打量他的眉梢鼻梁。那时候我想，如果我以后要和这个人吵架，肯定看见这张脸就会一秒和好吧。

你受得了法国小奶狗吗？

三

这个小我两岁的男孩子，他真的还是个孩子。我开始有了隐隐的担忧，毕竟我一人在国外，本想找一个人照顾我，现在却要照顾另一个人，还是个法国人。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正在我犹豫踌躇的时候，发现这个人越来越腻我，越来越离不开我了。

他会随时出现在我的前后左右，撒娇求我给他做饭，我翘课失踪的时候他会打20个电话，我接起来，他就说在楼下等着了，要上去看我，我连声拒绝，说自己不要紧。

挂了电话，一种别样的情感升起在心头了。爱是同等的，接受和给予相当，人才觉得舒服。若是一方的爱给的太满，另一个人就会接不住了。天平一旦倾斜便会两败俱伤，我发现自己好像也渐渐从这场冲动里回过神来。虽然还像原来一样对他，但总感觉他没有那么可爱了，有些幼稚，执着，当然也很平庸。

在一个人那里得不到长进，挖不到新的东西，发现不了新的惊喜，人就容易疲惫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只是在感动他自己而已，根本感动不了我。人要一堆无用的热情做什么呢？

于是我作为无理的那一方，纠结了许久，有时远远望着他，看他白衬衫的袖口和漂亮的骨骼，颜值依然碾压众人，依然是自带光芒，天使一般美好。但我希望他对我而言只是个简单的艺术品，不需要交涉，不需要了解，放在我心尖里，时不时拿出来擦擦灰，静静欣赏就好。

这念头一旦产生，心里就涌现了很多魔鬼，拉扯着你的思绪，如千军万马瞬间踏平了你仅剩的心软和同情，连拖带拽地就把你投向地狱了。

于是在一个平淡的午后，我冷静地说了分手。我觉得当时自己的语气陌生而冰冷，下一秒我看见那两滴挂在他长长睫毛上的晶莹的泪珠。我曾经幻想在上面荡秋千的睫毛，现在却要承担者沉甸甸的痛苦。于是我后悔了，我神色慌乱地抱住想要哭出声来的宝宝，但我知道这更像是一种母性的条件反射。感情去了就是去了，它强留不得，你强力挽回的，也只是空壳而已。

之后的几天，小狗儿像只小猫一样小心翼翼的，一副惊弓之鸟的表情，怕再惹到我，怕我一去不返。而我也不得不严肃看待这个问题，我想到以后，想到很可能再次触及导火索，一拍两散，不免神情凝重起来。他用手拉着我，小鹿一样的眼睛蕴含着期望。

若是以前，我可能会直接融化在他的眼眸里，原谅他包容他。但现在，我只感到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你怎么可以这么不懂我呢，你以为用这种幼稚的手段就能一次次使我屈服吗？你为什么不去想想实质性办法，而只求表面文章呢？后来我发现，我们是无法沟通的。不是语言问题，也不涉及文化。只是思维断层让我们再无法进行下去了，只能僵持着，静待着最后的爆发。

该来的还是来了，两星期后，我提了第二次分手。这次没有和他见面，只发了短信。随后他来的电话我都假装没看见，短信也来了三十多条，他求着我，让我告诉他理由，因为他觉得他没有做错。

是啊，你是没有错，你真是完美的让我受不了了。但我们的相遇相知就是一个错误，你不是被上天派来为了我的那个人，所以终会有露出破绽的那一天。归根到底是我们不合适，放手吧，别再彼此折磨下去。

道理他也是不听的，我换位思考了一下，若是自己处于这般境地，自然也是不能原谅这么长时间的感情就被一条短信冰封三尺，永不能重见天日。但是精神上的自我已经篡位，无论如何是不能留活路了。那天为了摆脱他的胡搅蛮缠，我还去朋友家寄宿了一宿。

一见钟情害死人，可是事后回忆起来，我再见他一百次一万次，可能还是会觉得这个孩子惹人怜爱。就像我现在还会想和他当朋友，逗他说，小狗儿，怎么没写作业啊；还会被他讲的笑话逗笑；还会远远地观摩他的天使模样。

他适合静静被摆放在那，你就不要去插一手。爱情给人以美好，也给人以伤痛。当你没有做好准备去了解接纳一个人时，还不如把这份美好留在自己的印象里，那起码不会变质，每次拿出来都是沁人心脾的。

在法国两年，环境心境不一样，陪伴的人不一样，人生也是不一样的。你来，我走。法兰西是个好地方，希望它不负你期望，希望迎接你的是阳光晾晒后的安逸，希望你用处变不惊的心情，过随遇而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