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上山下乡的那个年代,虽然三年自然灾害已过去多年,但粮食生产还是低水平,人们吃饱饭还很不容易。最让我佩服的是,社员们在灶台上的精工细作,使艰苦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至今记得社员家做大烩菜的情景,土豆、倭瓜、圆白菜必不可少,豆角下来的时候放些豆角,冬天有了豆腐、粉条也要放些。那时人们吃不上肉,但烩菜时一定要放一勺荤油。虽说大烩菜是家常菜,但也是社员家平日里炕桌上最丰盛的佳肴了。寡淡日子里的人们吃上烩菜,便觉日子过得有了滋味。
因此,社员家做大烩菜很是用心,哪怕是哄娃到了半夜才顾上做饭,做起烩菜来仍然是一丝不苟,先将乱刀切好的圆白菜倒进大锅小火煉去菜水之后,才在锅底放一勺荤油,烧热后丢一些葱花进去,再把圆白菜翻炒几下,然后把切成大块(豆角掐成段)的其它菜倒入,加入自制的调料,翻炒过后再放适量咸盐,加适量水后旺火烧开,如有粉条这时就铺在上面。值得称道的是,社员人家在锅开后,往往放上笼屉同时蒸莜面或其它主食,等主食蒸熟,烩菜里加的水恰好收干。这时的大烩菜香味绕梁,其中自制的调料功不可没。
自制调料是用胡麻籽、杏仁、黄豆、莜麦炒熟炒香后,按比例混合起来磨成面,颜色呈褐色,替代了酱油,却比酱油有味得多,当地人称之为“酱面”,堪称一绝。
那个年月,没有脱贫的人们面向黄土背朝天,对包含了太多念想的大烩菜情有独钟,甚至到了颠倒饭菜主、副之位的地步,吃饭时总是先干吃一碗烩菜,吃第二碗时才吃其它。
然而,一到青黄不接之时,大烩菜也成了念想。这时的人们为节食,晚出工、早收工,半上午出工前拧一顿稀粥拌炒面,支撑着干到半下午,收工回来就懒懒地躺在炕上熬光景了,吃一碗大烩菜这时就成了奢望。
社员里的老程与我交好,光景好时常打发孩子叫我去他家吃烩菜。吃时我也先来一碗烩菜,回碗再吃主食。有一天,我闲逛之中去老程家串门,时间应该是晚饭的点,想着进去吃一碗烩菜,却见老程一家都横躺竖卧在大炕上,已经每天只吃一顿饭了。后来我被选调到呼铁局,临走时老程还特意给我做烩菜送行。
离开下乡之地,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大烩菜。退休后叫儿子开车拉上我去了一趟凉城县的县城吃烩菜,但饭馆端上来的精烩菜、肉烩菜吃起来都没有当年大烩菜的味道,尤其没有那时人们自制的酱面味道。
去年我又叫儿子开车拉我径直去了下乡的村子,和已经仙逝的老程的后人说起当年的大烩菜,他的后人还都记得,执意要给我做来吃。得知现在人们早已不再自制酱面了,再加上我急于当天返回呼市,就没留下吃饭。说实在的,如果能吃上当年那样味道的大烩菜,我一准会吃一碗再走。
有时我又想,倘若真的用当年那样的酱面做出大烩菜,还能吃出那时的味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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