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雨如归
01
美玲，第三次失恋了。
一个人躲进房间，梨花带雨，精心化的妆哭花了。
她是个白领，典型的白富美。这么好的条件，谈恋爱怎么就不开窍呢？
不是被骗财骗色，不是被人搞成小.三，最终落得个惨淡收场。
可恶的是，这次这个脚踏两只船的男人，在恋爱时，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给她灌了一肚子迷魂汤。
她把一切交给了对方，可等到她提出结婚时，对方竟说爱上了别人，结果就把她给甩了。
几个月后，经得她的同意，我把她的信息发布到婚恋网上，并开通了VIP会员。我计划全面撒网，重点捕鱼，我就不信，我姐找不到个好老公，白雪公主就找不到白马王子！
没过几天，还真有打电话来。临到去见面时，她说，害怕，不敢去。
“怕啥？”
“怕不成。”
“就去见见，不成你也没损失。”
她哀求说，再等等，过了这阵子。
“不行，必须去！”
“要去你去！”
“我？去就去！谁怕谁”
02
我与姐姐美玲是双胞胎。我俩站在一起，外人很容易把我俩弄混淆。但我们的性格截然相反，她内向、温柔、大方，我直率、活泼，刁蛮。
就因为她比我早从娘胎出来几分钟，这辈子都管她叫姐姐，什么都由她先来。
就说，出嫁这事儿。我俩曾拉过钩，她比我大，以后先出嫁、先生孩子。我俩只当这是玩笑话儿，其实，我们姐妹俩感情非常好，谁先谁后都一样。
但在我们当地，姐姐就应该先结婚。假如妹妹出嫁了，姐姐还没嫁出去，会被外人笑话。
所以我们的妈妈也比一般当妈的更着急，一致催促她赶紧找，赶紧结婚，你妹还排队等着呐。
没辙了，她不去，我只能替她，谁让她是我姐呢。
一周之内，我连续见了三个征婚对象。第一个油腔滑调、举止轻佻；第二个相貌丑陋，财大气粗，第三个倒是模样过得去，谁知一开口竟是个娘娘腔，还翘着兰花指。
我去，这婚恋网都什么人呐，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03
直到见到李刚，我替美玲的相亲之路才柳暗花明。
李刚是个大学教师，研究生，人长得白净、清爽、斯文。只是婚恋网上的李刚，穿着硕士服，比眼前的他，年轻得多。
初次见面，临到饭点儿，他电话约我在一个小饭馆里见面。
我暗想，这人真抠门儿。
他倒是懂礼节，大大方方地把菜单递给我，让我点。
我推让几下，只象征性的随便点了两个家常菜。他也不再点了，跟服务员说，再来两小碗油泼面。
我说，我不吃。他便告诉服务员：“只要一碗。”
我去，铁公鸡一毛不拔啊。不吃油泼面，你不问问我要不要吃点别的。
“美玲，28岁，Z大经济学专业本科。”他隔着厚厚的眼镜片看手机上我的信息，说：“挺好的，可以再考虑上个研究生。这样以后有了孩子，教育问题就都解决啦。”
“噗......”刚喝进去的水喷了他一脸，见过直接的，没见过这么直接的。我瞬间满脸红晕，刚见对方女孩，就把结婚、生孩子都给计划好了。
我连忙说，对不起。
他擦了擦眼镜片上的水渍，忙说，没关系。
他开始絮絮叨叨说，小时候家里穷，是他爹一手带大。他今年三十二岁，以前处过两个对象，最后都分开了。
我问，为啥？
他说：“她们嫌他家里穷，嫌我抠门。”
我又问，你觉得你抠门吗？
我问这话，自己都觉得太直接，甚至比他更直接、更坦诚。
他夹了口菜，在嘴里细细嚼着说，过日子，就要勤俭一些。我爹每顿饭就吃一个馒头，一小碗稀饭，才供我读完大学，咱们比他吃得好多了。
我差一点又把饭喷在他脸上。
这男人真是够实诚的，也不怕把女孩吓着。
“你网上的照片是你上学时的照片吧。”
“那是三年前，毕业时同学帮忙照的。这些年忙着工作，就没有照了。”
我吶个天啊！五年都没有照相，没事你搞个自拍也行啊，把自己的毕业照传网上是几个意思。
饭后，他结了账。又把剩下的饭菜打个包。
我生怕别人看到，我跟这个男人来相亲，饭菜还打包。我尴尬得连声招呼都不打，便落荒而逃。
04
回家后，我把见到李刚的全部细节，都一一给美玲说了一遍，还在重点情节上，又重复几次。
“挺有意思个人，挺实在。”
“我去，这样的人你受得了吗。”
“最起码比那些虚伪的人，强上一百倍。至少他真实，不做作、不虚情假意。”
但她又反过来说：“确实有点low。”
何止是low，简直是个奇葩男。
我不赞成你们继续交往，我亮明观点。
但美玲却坚持要与李刚见面交往，她认为这些小细节并不能代表什么，勤俭节约是美德。找老公，过日子嘛，找个勤俭节约的，没什么不好。
更何况，对方是研究生，还是个教师，以后孩子教育问题方面，也能发挥作用。她还说，自己倒真想考个研究生，提升一下自己。
哎，没救了。我说，这俩人的思路和想法，倒真是不谋而合。
最后，我同意她接着与李刚交往。但我告诫她，不要陷得太深。
05
一晃一年多，美玲与李刚交往非常顺利，感情迅速升温。每次美玲回到家都是满面春风，他常在我面前夸李刚，说他这人很实在，也有趣，有文化、有想法，人生问题看得通透。
而且，他的手特别巧，竟用木头雕刻了很多小饰品。
美玲还拿出一个胸针让我看，胸针很精巧，上有三朵花瓣，煞是细致、漂亮。
热恋期间，美玲得了急性胆囊炎住院。一个多月，李刚一下班便回到自己家，给美玲做饭，做完饭自己先不吃，先到医院给美玲喂饭吃，把美玲感动得稀里哗啦。她说，这辈子除了李刚，没有那个男人对她这么好，如此体贴入微。
在李刚的悉心照料下，美玲出院，两人订了婚。
世事无常。第二天，李刚竟然来找我，说：“第一次跟我见面的，是你吧，菲儿。”
我感到诧异，说：“我......我......”我结结巴巴，答不上来。
恰在这时，美玲打来电话问，李刚去找你了吗？我说，是呀，怎么了？
美玲说，很长时间以来，都想告诉李刚，第一次跟他见面的不是她，而是你。但怕说出来，惹他生气，所以迟迟没有告诉她，可不说出来放在心里实在觉得憋得慌。
昨天订婚后，她想，不能再等了，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况且，李刚这么善良、实诚的人，不该瞒着他。
没想到美玲刚说完，李刚的脸色就变了，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撇下她一个人。
06
接完电话，我镇定下来。没想到李刚竟然把这事儿看得这么严重。
我想，美玲跟李刚走到今天不容易，可不能因为我，就坏了事儿。
“我姐那天不舒服，本来不打算去见你的。是我非要替他，跟你见面的，就是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儿。”我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
“看我到底长什么样？看到了吗？你们这样做，是欺骗，是轻浮、是狗血！我以后不会再跟你姐见面了。”说完，李刚扭头便走。
我去，这都哪跟哪呀，就因为这，一切都结束了？
接连一周，美玲给他打电话，他或者不接或者关机。
不得已，美玲硬着头皮找到李刚家，以前她曾多次来过这里。他家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雕，尽管窄小，却很温馨、雅致。
敲开门，开门的竟是李刚的父亲李文强。
初次见到美玲，李文强干瘪消瘦、满是皱纹的脸上增添了一丝喜悦，热情地邀请她进来。李刚的爸爸，什么时候来的？美玲内心忐忑不安。
短暂的无措之后，她本想离开。李文强说，你和刚子的事儿，我都知道了。“刚子这孩子也忒不懂事，但也不怪他。”
李文强把陈年往事徐徐道来。
原来，李刚的妈妈在他六岁的时候，因为嫌弃李文强是个穷教书匠，家里贫穷，便离家出走。走的时候，她对李刚说，妈妈先去郑州，等到了那边，就接你过去。
李刚把这话记在心里，可等啊等，整整等了六年，他妈才回来，还带着一个小姑娘，竟是她跟别的男人生的。
他妈回来之后，就逼着李文强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签完字，她便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了泪流满面的李刚和眉头紧蹙的李文强。
从那以后，李刚便不愿与人交往，因为妈妈的欺骗，令她不再相信任何人。他常常陷入自卑、自责和愧疚中，有时候还认为是自己不好，惹妈妈生气，妈妈才离家出走，最终离开他和爸爸。
“哎，刚子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他跟着我，吃了很多苦。从小缺乏母爱，也没有安全感。他最恨别人欺骗她，特别是女人。但你千万别埋怨她，他不是针对你的。他心里有个死结，打不开......”李文强老泪纵横。
美玲听到这儿，已是满含热泪。
她深感李刚父母婚姻的不幸，而这个原生家庭对李刚造成的莫大影响，更在他心中凝结了一个刻骨铭心的伤疤，永远无法复原。
李文强颤抖着说：“我也苦苦劝说过他几次，他太执拗了，一根筋，怎么说都听不进。不论你和刚子最终能不能走到一起，我都毫无怨言，我会祝福你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刚子说，问题出在他，不在你，你别恨他。他过不去这个坎儿。你是个好姑娘，希望你找到自己的归宿。”
07
美玲失魂落魄地走出李刚家，她的脑海总浮现出她告诉李刚实情后，李刚无可名状的神情。
她后悔，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是这个结局，死也不会说出来，她会把这件事放在肚子里烂掉。
可话像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回到家后，她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不动。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她像个木头人，每天除吃饭、睡觉，便是坐在梳妆台前发呆，一坐一整天，有时候还冷不丁发出一声怪笑。
我反复劝说，这事儿不怪你，是李刚的错，是李刚这人有病......他没能和你走到一起，是他没有这个福气。每次跟她说什么，她都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没有丝毫回应。
我拉着美玲要去找李刚，美玲却把我推开。她扑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我非常担心，怕美玲陷进这段感情走不出来，也后悔当初不该把李刚介绍给她。她万一想不开，寻短见可咋办。
我开始痛恨李刚，在内心骂他一万遍。
我被激怒了。我找到李刚家，没人，又到他所在的大学找他，他正在上课。
“李刚，你出来！”我站在教室门前，掐着腰大声喊。
李刚明显一惊，呆呆看着站在门儿外的我。几十个学生齐刷刷盯着我看，又扭头朝李刚看，他们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捂着嘴偷笑。
他慌忙从教室出来，拉着我到操场上，说，你干嘛呀，我正上课呢，等下课再说。
“不行！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我态度强硬，毋庸置疑，“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是我对不起你姐，都怪我。所有责任我一人承担。”他沮丧地低下头。
“承担？你承担的起吗？你把我姐伤成什么样了，你知道吗，你承担什么责任。你还人民教师呢，你配吗。你就是个缩头乌龟，你不配做个男人。”我扬起眉毛，盯着他的脸，连珠炮似的发泄愤怒。
我暴怒、刁蛮到极致。
李刚仍低着头。
“你害怕受伤害，害怕被欺骗，把自己保护起来，躲在角落里。你患得患失，担心失去，担心美好的事物从你身边溜掉，担心这一切是假的，担心美玲像你的妈妈一样离开你......”
“你退却了，你是个懦夫，胆小鬼，乌龟，王八.蛋！你会愧疚、自卑、自责一辈子。”
“......活该打一辈子光棍，你不配有人爱你，你不配......我姐瞎了眼，找了你......”
李刚抬头盯着我的脸，嘴巴张得老大，没说一句话。
我甩手走了很远，回头瞥他一眼。
他仍呆呆站在原地，像根儿木头。
三个月后。美玲告诉我，她要结婚啦。
“谁呀？”
“李刚。”
我惊愕得半天说不出话，你俩真是一对奇葩男女。
据我姐说，李刚哭了，像个孩子。他承认了错误，坦然面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他承认自己胆怯，害怕受伤，不敢面对幸福。
每个人在爱情面前，何尝不是害怕受伤，但懂得爱，懂得爱对方就足够了。
每个人的恋爱，何尝不是一次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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