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75期“礼”专题活动。

2003年的一天，上海腾飞制造厂门前罕见地停了两辆警车。有人报警，厂内发生打架斗殴事件，有人脑瓜子被开了瓢。

厂房门口被群众围得水泄不通。都是同一个厂，也许是同一个车间的，他们都认识。

有警官高声喊道：“有目击者吗？说说发生了什么？”

“我，我，我。”很快有人举手。

“当时我要下班收工了，听见王强老婆李兰英和张建军老婆孙慧芳正吵架，我也听不清吵啥。然后孙慧芳就推了下李兰英，李兰英反手一个巴掌扇过去，然后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然后张建军看到老婆被打了，就一巴掌扇倒了李兰英，李兰英一个打不过两个。然后王强就提着铁锹冲过去，一锹下去，张建军就倒地不起了，哎呀，那血流了一地。”

救护车上，孙慧芳脸上红肿，泪水模糊了血渍。她看着旁边头上扎着绷带的老公，心想应该能救得回来吧。但家里的顶梁柱倒了，让她这个女人如何活下去啊。

厂里李兰英跌坐在地上，王强蹲在那抽烟。王强还好，没什么伤势，李兰英鼻血糊了一脸，一边脸颊也是高高肿起，颇为狼狈。

王强觉得是孙慧芳挑衅在先，而且也是张建军先动手打他女人的。要说不是他们没事找事没今天这事。但当时盛怒之下确实没收住手，这下糟糕了。

很快，警察询问了基本的事实情况，把王强带走了。李兰英也哭了，警察说很可能要坐三年牢，家里的顶梁柱也倒了，她们还有两个娃，小的才两岁，可怎么办啊。

回到家，李兰英急忙打电话给弟弟李成信，商量对策。他们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求人找关系，就算不能免罪，也要争取减刑。

可是两个安徽人能在上海青浦找谁呢？他们人生地不熟，又是小人物，什么都不懂，求都不知道求谁。无奈只有找车间主任商量对策。

李兰英顶着红肿的脸颊，去附近的商店里买了一些礼品，和弟弟李成信一起，敲开了车间主任家的门。

车间黄主任也知道了打架这事，但他也是从湖北来这里打工的，只是前几年升了车间主任，其实也懂得不多。

想了想黄主任还是说：“你们这个事情我帮不了你们，我也就是个打工的。但我听说，这个案子最后是法官判的，如果你们能找到法官，也许有用。找我是没用的。”

李兰英大喜，现在她有了方向了，但问题是，她们平头百姓上哪里找法官大人呢？无奈还是只能求助黄主任。

黄主任想了想又说：“我是没办法了，我认识咱们厂的副总，副总他神通广大，也许有办法帮你。等我先跟副总联系联系，有消息了告诉你，你先回去吧。”

等了两日，黄主任打电话说：“我跟副总说好了，明天去他家。你们得备上礼品，副总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你们要珍惜。”

李兰英又拿出存折去银行取了钱买了礼品，翌日一早就和黄主任一起来到邓副总家里。

邓副总儒雅客气，知道李兰英来意后说：“哎呀，你们找法官这个有点难啊，法官是司法体系的一把手哇，相当于你们那县长了。不好找哇，我也只是跟政府的工商部门熟一些。我可以帮你们问问，他们都是政府内的，应该渠道多。”

李兰英再三感谢后送了一口气，离目标越来越近了。回家后她又问了几次，几天后邓副总才给她答复，让她在市区的一家菜馆订好周六晚上的位子，晚上会有人过去的。

李兰英花了一天时间跑路问路，总算找到这家大酒店，一看消费可不便宜啊。她心里骂骂咧咧，但没有办法，也许这次来的是个大人物，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程了，很快就能联系到法官大人了。她振作了精神，定好了包间，花掉了两个月的工资。

周六晚上，一个穿着休闲服装的中年人和邓副总一起来了，而李兰英则和弟弟以及黄主任一起来了。黄主任很开心，与政府里大领导打了个照面。

席间李兰英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但那位政府里的梁处长却严厉地骂了李兰英。

“你找法官是没用的，我们政府工作人员怎么会接受你的贿赂呢？这是犯法的你知道吗？行贿也是犯法的。你找法官是没有用的。”

李兰英犹如突遭晴天霹雳，努力了这么久，花出去这么多钱，难道就等来这个结果吗？她定了定神说：“对不起领导，我不知道不不懂这些啊。那还能怎么办呢？还请你给我们指一条明路吧。”

这位梁处长笑了笑说：“也不是没有办法。法官你是不能贿赂的，但我知道法官的侄子，现在正在北京读大学呢。你要是去找一下法官的侄子，也许他能帮你说上两句话呢。你想，法官的侄子他不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你找他不算贿赂，他再帮你说说话。”

李兰英脸色转喜，没想到还有这层转机在。

不过这位梁处长还是提醒道：“但是我告诉你啊，你这个案子，你老公承担大部分责任。所以你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尽人事听天命懂吗？我们只是说给你指一条路，但是这条路究竟好不好走，以及最后的结果，都不要强求，懂了吗？”

会后，梁处长把法官侄子的联系方式告诉了李兰英。随后李兰英就和弟弟启程，在2003年时，凑了一万多元，远上北京。

他们来到法官侄子的学校，终于见到了法官侄子。那是个年轻的小伙，他说梁处长已经跟他说过了。李兰英跟他对了一些信息也都能对上。这个年轻人收了钱，保证一定会帮李兰英他们说话的，叫他们回去放心。

很快审判日到了，法官判处王强三年有期徒刑。一万多元以及其中一个月辛苦与努力，全部打了水漂。李兰英恨得直骂，但又感到深深地无力，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