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苏安安
图丨侵权删
如果你知道 ，我依然在旧事里沉沦固执不给自己出路 ，你会不会闭上眼睛 ，然后怀念我。
她和他最后一次相见，是八月里一天。
在这之前她回了一趟北方的家乡，像以往一样带了特产给他。花生，小米，北方特有的饼和腌菜，不贵重，他却喜欢。
她一样一样从后备箱拿出来，一边叮嘱他食材的保存方法。
他点头说好的，好的。
江南初秋的天气，阳光很好，他适时才从临近的城市旅行归来，神色略显倦怠。她笑着说，好了，回吧。他说，你要去哪里？她说，随便。
她速度极快地发动车子离开露天停车场，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她并不擅长告别。
他发来信息说，苏，我看到信封里的那枚枫叶，仿佛心被倏然抽离。
后来，有半个月的时间她无法工作，不见任何熟悉的人，也不说话。有时独自待在街口，慢慢走过小径，或长时间蹲在一个地方，无所作为保持不动。这是她觉得唯一可以打发时间的方式。
她清楚地看着自己跌落于自身的破碎和障碍之中。他浑然不知，她无法告知。当人毫无禁忌地暴露了自身真实，这些难以示众的潦倒，自私，矛盾，本能……无法解决在强大的惯性和妄想之中的执着，无法给予觉察和粉碎的能力，彼此最终仍是独立的。各奔东西，走自己的道路，寻求各自的自我解决。即便在爱恋中，她和他也是如此形单影只。
她找个开在巷子里的理发店把开始变长的头发剪干净。她开始喜欢上短短的头发，不愿意花一点点心思在上面。洗完头发马上就干，也不需要梳理，任由黑色浓密的头发野蛮生长。觉得就可以放下任何缠绵纠结的东西。
她习惯穿回力的白色球鞋，短发和穿着球鞋的她，像一个瘦瘦的少年。
告别之后，没有给彼此打过一个电话。信息偶尔有几条，但很快也就不了了之。这是她所能预期的结果。一定会是这样的，她从不联系他，他也从不联系她。没有立意，只是自然而然，就要把对方的痕迹，在时间中抹擦干净。所有的记得，都只是为了忘记。他们是这样相似的人。一模一样。所以，见到的第一刻，他们识别了对方。并知道这识别的空虚所在。
她在那段时间里变得非常沉潜，仿佛潜伏在深深的三千米海底深处。幽暗的绿色凝聚。只有如丝的海藻柔软晃动。时光如尘埃一样漂浮。她变成一条只会静默着游来游去的鱼。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游过来又游过去，然后获得这沉潜。
她躲在房间里拉着窗帘看宫廷剧，冗长拖沓的剧情，热闹浅显，不需要思考。她不给自己留任何思考的余地。
一部剧完结，繁华落幕，倏然回到现实的境况中来，她感受到心脏抽搐的痛觉，短促尖锐。就像放在房间桌子上的那些百合，一朵一朵，洁白芳香的花，开的如此从容繁盛。而她已经懂得，怎样在它们还没有开始变黄枯萎之前，拿起剪刀，咔嚓一声，把花朵从枝头剪落。然后放进盛着清水的瓷碗中，看它死去。
很长很长时间之后。有一天，她突然收到他的一条信息。他说，我很想念你，苏。我开车一路，突然非常想念你。
她想起她第一次看见他时，他常有的动作。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偶尔五指分开向后梳理头发，眼神疲累而沉静，仿佛他是一个老去的年轻男子。他停留在这个世界为着一个不知所谓的理由，随时会潜逃，却依然在埋伏。
他没再说什么，她也没说什么，她只是轻轻地把这条信息删除。这仿佛是生活能够给予的最后选择，没有其他可选的范围和能力。就跟爱的发生一样。
告别，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各奔东西。而她是一个从来不做任何准备的人，不准备前进，也不准备后退。她是一个驻留在原地静默而固执的女子，轻轻听到自己对他说，再见，爱人。我们不再相见。
所有的记忆。投入深不可测的海洋之中。水覆盖了一切形状，气味，声响，轮廓，温度…仿佛都被时间吞噬，不遗余力，感情下落不明，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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