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于船,长于船,死于船。
“陆地上的人喜欢寻根问底,虚度了大好光阴。冬天忧虑夏天的姗姗来迟,夏天则担心冬天的将至。所以他们不停四处游走,追求一个遥不可及、四季如夏的地方----我并不羡慕。”
电影里有一个镜头让我特别心酸:一曲剧终,看到自由女神像的乘客们呼啦啦的哄堂而散,原本人满为患的船舱空留一架钢琴和1900,孤独感快要溢出屏幕。当我伸出手想要安慰这个无欲无求的孤独患者时,他却早已将孤独安放。当大家都在为了自由女神像奔波、欢呼沸腾之时,他将所有的神形和声音裹进流动的音符,抚慰着人们急躁的心。他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他只知道起点就在这艘船上,而且他不急于寻找站点。四季更替,人来人往,唯一不变只有1900和钢琴。所有人都在劝他:下船吧,那块陆地上会有名气、财富与所有荣耀!但是他拒绝音乐与自身的分离,他可以用音乐去探究所有人的心灵,可以随音乐去旅行,可以寻觅到自己的爱情,可是他没有像常人一样去追。他轻轻的将这些丢进了大海,将迈向陆地的脚收回。
但是,为什么?那些“淘金者”近乎偏执的疯狂在他这却变成了一文不值。他在害怕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无身份?
“可是,阻止了我的脚步的,并不是我所看见的东西,而是我无法看见的那些东西。你明白吗?我看不见的那些。在那个无限蔓延的城市里,什么东西都有,可唯独没有尽头。根本就没有尽头。我看不见的是这一切的尽头,世界的尽头。”
在与那个女孩分离的十几年后,他终于提出下船。他说他要去寻找大海的声音,但真实是否是为了那个音符中跳出的女孩,谁又知道呢。我是希望他下船的,希望他的生活除了游轮和钢琴还有丰富多彩,因为他值得。一步、两步、三步.......就要踏上那片所有人梦寐以求的陆地了,就要与梦里的女孩更近一步了。但是,他停下来了,望着眼前的高楼耸立,工厂的硝烟直冲云霄,礼帽以完美的弧线落水。他笑了,释然了,他毅然转身,一二三步,那样轻松,带有一种回归的自豪感。这座海上浮城就是他的整个世界,而他与它并肩而行,每一次行走只带走两千人。纵使这里也有欲望,但不会虚妄到超过这个船头和船尾。我忘不了1900帮好友克服晕船时带给我的震撼。船外昏天黑地,海浪肆虐,暴风席卷,船内一场音乐盛典掀开了帷幕。他牵引着我,吞噬了我,让我忘乎所以让我自由自在,让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又让我无比清晰的感受到存在的快感。我随着他的手指跳跃,伴着音符旋转,像是初春的远行,又像是夏日的冲浪。大海赋予了他灵感,他将大海的声音又弹了出来。听得到的音乐,看不见的爱情和尽头。
我似乎知道了答案,为什么不下船的答案。那么什么情况能让他下船呢?炸船?
“陆地?陆地对我来说是一艘太大的船,一个太漂亮的女人,一段太长的旅行,一瓶太刺鼻的香水,一种我不会创作的音乐。我永远无法放弃这艘船,不过幸好,我可以放弃我的生命。”
游轮、钢琴和两次大战最终成了他的一生。没有人记得1900,就像没有人相信这个天才钢琴师的故事一样,除了max.我不知道max为何如此笃定1900在经历了两次大战和世界的改头换面后一定还是在船上,那艘即将被炸毁的船。但他在船上找到了。我不知该如何形容知道1900从未离开游轮时的苦涩却又偷偷欢喜的心情。他从未去争取一棟房,一个妻,一个家的幸福生活,他把孤独安放在与陌生人的谈天上却把我们的孤独放的那样大;他最后的最后还好没有离开成长的地方,他与88个黑白键书写的故事竟那样传奇。我记得他是笑着和max说再见的,与第一次提出下船时伤感的别离不同。他笑着想象上帝会给他两个右臂,他可以继续弹钢琴,如水的眼神里看不到丝毫恐惧,经岁月打磨过的脸庞还锁着最初的坚定。当一个人的人生可以用故事讲出来,那么他的一生也就结束了.在爆炸声中,我分明听到1900弹奏的《海上钢琴师》的故事。
电影的结尾以max背着小号走上纽约街道结局。本该被卖掉的小号因一个好故事重新回到他的手中,原来1900一直存在着;max终究无法离开这片陆地,原来1900从来都不存在。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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