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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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朋友曾经问我:“你为什么选择汉语言文学这个专业？”我说，“我爸爸去同我高中的班主任商量，那老师说这专业好，所以我就选择了这个。”我朋友对我笑了。我不解她的意思，反而为自己的选择而觉得有些得意。后来她微微表示轻蔑的神气，说道:“这何必呢！你自己应该抱定宗旨！你学这专业不是诚意的，不是自己有志向于汉语言文学的。”我没有回答。实际，当时我心中只知道有父命，母命，师训，校规；此外全然不曾想到什么自己的宗旨，诚意，志向。她的话刺激了我，使我忽然悟到了自己，最初是惊悟自己的态度的确不诚意，其次是可怜自己的卑怯，最后觉得刚才对她夸耀我的选择，是何等的尴尬！

她是华中师范的，选择的专业也是汉语言文学，但她是真的喜欢文学。可她说有很多次上课，老师点名，她都没去。我问她去了哪里，她说她跑到图书馆看《尚书》《楚辞》去了。后来有同学提及当时情景，上课的那个老师拿笔在点名册上恨恨一圈，然后气得把黑板檫都扔了，我没经历过都能想象当时教室里的空气肯定非常严肃和可怕。

我朋友的无故缺课，不久名震全校，大家都认为她是一个奇怪的人，教师中也个个注意到。我朋友常常受办公室辅导员的召唤和训斥。但她怡然自若。每次被召唤，她就决然而往，然后笑嘻嘻地回来。只管向图书馆去借书看，凝神地诵读。她说除非学校换老师，不然她是不会去上课的，这便是公开与那老师作对了，我不由得为那老师默哀。

不过我听完还是有些担心她，便恳意地劝她，“你为什么执意不肯上课呢？毕竟大家都去上课，老师在点名册上把你的名字画了一个大圈，说不定要留级，开除，追缴学费或者留校察看呢！”她从容地说:“那迂腐老师的课，我实在不要上了。说实话大家都不想去上，谁去都想睡觉，他们不逃课只是怕点名册上的记录和学业分数而勉强去上课的，反正我是不会委屈我自己的。管他什么都不要紧。”“你这任性脾气，中国所有高校怕都找不出几个！”“这就是我呀！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约束，这才是真正的我呢，我干嘛要去听一个对文学根本不热衷的老师的课呢，是吧？……”

第二年开学，我朋友没有去学校报到，因为她缺课时长太多，学校让她重修，自然，我朋友是不肯的。所以，从此，华中师范的老师少了一个累赘，同学们少了一个笑柄，我想华师的空气肯定都会比以前安静了些。我也少了一个远方并肩作战的朋友，现在，我仍旧在战战兢兢地度送我的恐惧来服从日月，然而我也有一种对于学校某些老师的反感，对于同学的嫌恶和对于学生生活的厌倦在我胸中日渐堆积起来了的感觉。

从小到大，我受困于制度，受困于安排，也受困于命运。所以，以后，我可不可以也做我自己？可不可以像我朋友一样也自由地去追求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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