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三玉
图片转载于网络他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他自己更是不知道。他似乎无名无姓,一眨眼便存在在这个世界,不悲不喜,不言不语。
他的岁月,对她们来说,不算什么。
然而她们的岁月,在他的心中,却是心底深处最最疼的一块地方。逼得他不得脱身。
“这个戒指好看吗?”她宛然一笑,然后静静等待着他的回复。
“嗯,你想要吗?”他垂下眼帘,似乎无心的答道。
“笨蛋。”她努力的垫高脚尖,去够他的头,然后轻轻的敲了两下。“我不要这个,又不能吃。”
他忽的难过起来。1933年的上海,他与她一起流浪着。没有钱,没有自己的房子。刚进城的她似乎比任何女人都美丽动人,不加胭脂,素面朝天,就这样相遇了。
“我……”他的睫毛在珠宝店昏黄的灯光里,投下蚕蛾翅膀似的阴影。温柔的嘴紧紧抿着。脑内回想着她手指触到粉红大油钻那一刻的爱不释手。“走啦走啦!”她急忙拉着他出了店,留下店主一脸嫌弃厌恶。“穷鬼,逛什么珠宝店!”
字字尽数落在了他的耳中。
岁月无情,可以改变很多事。他以为她安慰的话语,善意的谎言,便是她的心里话。
“我……要离开这里了。”女人伸出白皙依旧的手,抚摸着墙上破旧不堪的海报。
“呆在这里,让我失去生气。”她的手发出高级香水的味道。他却一直装作不知她的意思。装作不知为何她夜深不归,装作不知为何会有豪华轿车将她清晨才送回。“你给我滚。”终于,她点燃了一根香烟。“你毫无上进心,我宁愿去做张团长的姨太太。”
“你要做小?”他一脸厌恶和惊愕。其实,更多的是心疼与内疚。
“哈哈,你觉得哪个有钱人会娶一个上海滩舞女做正室?我们这样的女人呀,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上面的太太不是太刁钻,也就算很好了。”
“怎么?”她似乎对他的反应不太满意,熟练的吐出烟来,氤氲在空中,湮没了她的身影。“我不小了,我就算不过奢华的日子,也得拿钱养老吧。你……有钱吗?”
他目睹着她离开,看她熟练的将烟掐灭,毫无依恋地甩手走开。
“哈哈,战争没能把我们分开,反而是钱,让我们成了陌路。”他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他一直在远方守着她,看她熟练的左右逢源,吸烟,喝酒,玩乐,顺利的凭美色与心机嫁入豪门,与人争斗,吵架,斗殴,生子,他全看着,不去干涉。生活一直在正轨上,她也渐渐会抱着孩子,流出少女时才有的幸福表情。
直到日本人投下炸弹,她与她的新家全部化为灰烬,仿佛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他伤心。命数如此,他虽不是人类,但也无力扭转,只得陷入沉睡,妄想着忘去这段记忆。
直到另一个少女将他唤醒。与第一任不同,她的眼不是多情的桃花眼,而是活泼的杏眼。在她疑惑或者惊喜的时候,眼睛会又圆又亮。她出身很好,受过五四精神的洗礼。他苏醒过来,在一个旧房子里。“呀!你们看,这个废弃的屋子里有个人!”她大叫着招呼伙伴来看。
他从此住到了她们家,做了仆役。
“瞧他可怜,我们才收留他,你现在竟然说要嫁给他?”她的父亲气派的坐在太师椅上,此时气的要拿拐杖抽他们。
“我说的是我宁可嫁给他,也不去嫁给那个猪头王少爷!”她也气的红了脸,
“你这是仗着我对你的宠爱为非作歹!你回屋,禁闭!至于你这个野东西!滚出这个家!”老头子果真拿着拐杖,狠狠抽着。泪水流过布满沟壑的脸,的确可怜。
几年后他加入了革命诗社,凭借自己异于人类的天赋,在文学领域里取得了一定成就。
“这是密斯陈,南部地区享有盛名的女作家”同志把一位带着帽子的人领到他身边,向他推荐。
炉中的火正烧的热烈,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给整个屋子带来了生气。
帽檐上的积雪融化,睫毛上的霜也消融,挂了几滴晶莹水珠。来人睁开眼,虽然有着鱼尾纹附在旁边,但一双很大很有光彩的杏眼将她的岁月重新改写。
“久违啦!”
就这样两个人坐的远远的,是一种刻意的疏离。
“你嫁人了?”他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你觉得我嫁不出去?”她发出一串哈哈哈,毫无矜持。“当然啦!”
“恭喜!”松了口气,是淡然的。
“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年轻!”
“怎么,你见了我,不问些什么吗?”
“我会赚钱了哦,靠写诗。”
……
“我有两个孩子,很可爱很可爱。
雪花成团刮下来,正是十分恶劣的天气,屋内暖暖的,同志又领了几个作家进来了,气氛热烈了起来,他们谈天说地,议论时事新闻,新思想新主张,谈的都是这个国家的未来,再无个人感情。
“我恨日本人。”他突然在最后,来了这么一句话。“他们都是大坏蛋。”
“你……真像个孩子。”别离悄悄。她乘上了南下的火车,“再见。”
1968年,夏雨时节。大雨带不走热气。就在雨打绿叶的沙沙声中,她满身伤痕地躺在青石板路上,身边是破碎的木制器具。“你有污点!你妈妈是走资派!”红卫兵粗暴的拽着一个女孩的辫子,“这么小,都怪你母亲的家族是大地主吧!都该死!”另一个小红卫兵一脚将孩子揣在地上。她尽了全力抱着女孩,替她承受暴打。
几天后,雨停了。夏夜月色朗朗,再见她已经是在一个泥巴做的破屋子里。
“哈哈,我一无所有了。”
“你的孩子……交给我。”
那个十年,是他人生最痛苦的十年,他们没有败给金钱,败给了这个时代。
岁月不会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知道并坦然接受,为他保密。他说过:“陈清,你变老了。”
十年足以改变一个人,容貌,地位,财富,声音,性格甚至是内心。
没有美人不败给年华,没有英雄敌得过岁月。
但是岁月是可以被记录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是一个人存在过的印记。相似的面貌,相似的性格,血脉在不停传承。
“瑛瑛,别闹了。”他放下手里的ipod ,我都陪你开过这么多黑了,你该满足了吧!快去写稿子,不然你这个“当代90后诗人”的名号又要名存实亡了!”
关上王者荣耀,点开word,女孩子气呼呼地说:“我写就是了!别唠叨!你这个老头!”
桌子上放着一个相框,一张清秀女子的像,眼神朗朗。上面用俊秀的字写着:陈清奶奶,1999年卒,安享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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