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陵人甘玉,父母早丧,只有一个弟弟甘珏,自小由他抚养。甘珏长大后,风采雅量、聪慧能文,前途一片光明。甘玉对弟弟尤其在意,一心要为他寻个好人家,不想挑花了眼,反倒耽搁了婚事。
某日,甘玉在庐山佛寺夜读,耳听窗外有女子说话,忙趴到窗口窥探。
一个女子问:“秦姑娘,阿英为何没来?”
秦姑娘答道:“昨日出函谷关时,被恶汉伤了右臂,今日来不了了。”
女子慨叹:“昨晚那恶汉好生吓人,今日我还心有余悸。”
旁人笑道:“今朝姐妹相会,不提那劳心事。秦姑娘,给大伙唱一曲,如何?”
秦姑娘低吟一曲,引来一片称赞。
甘玉暗自赞叹:好个美女子,如此多才多艺,嫁我弟弟岂不是好!
唱得正热闹,黑暗里闯出一个面相丑陋的巨汉,一把拿住秦姑娘,掰断手指嚼食,惊得众人四散奔逃。
“贼子,放开我弟妹!”
甘玉提剑上前,抬手刺中巨汉大腿。
巨汉呼号一声,转身独自逃窜。甘玉夺回秦姑娘,见她拇指折断、血流不止,慌忙救回房中,取来布帛包扎。
秦姑娘忍痛问道:“救命之恩,何以报答?”
甘玉低声应道:“我家不缺钱财,唯独少个弟妹。”
秦姑娘哭笑不得,叹道:“手残之人,不敢存此奢望。待我回去为你家择选贤妇。”
甘玉苦笑一声,将她留在房内休息,自己去隔壁过夜。次日醒来,秦姑娘已然离去,甘玉怅恨若失。
几天后,甘玉骑马返程;途中遇见一个少女,正在道旁拭泪。
好个美女子,嫁我弟弟正合适。
甘玉暗自感叹,下马上前询问原由。
女子答道:“旧时许给甘家二郎,后因我家远迁,彼此断了音耗。如今归来,得知甘家长兄背约,正为二弟物色美妇,故而在此叹息。”
甘玉纳闷:怪了,没提我名字,却又感觉在说我。
“甘家兄弟叫作什么?”甘玉如是问道。
答道:“长兄叫甘玉;二郎叫什么,委实不知。”
甘玉暗喜,笑道:“我便是甘玉。早先不知父辈许婚,多有唐突,莫怪,莫怪。姑娘姓字为何?”
少女应道:“小字阿英,父母俱亡,与表姐秦氏同住。”
甘玉心里嘀咕:所谓秦氏,莫非就是那夜的秦姑娘?不及多想,忙扶阿英上马,一并返回甘家。
甘珏见到未婚妻,心里一百个愿意,忙求兄长筹措婚事。阿英却以秦氏受伤为由,恳请推迟时日。甘玉只能应允。
当年中秋,阿英正陪甘珏赏月,忽见女婢来寻,原是大嫂相邀。甘珏见状,心下怏怏。阿英叫女婢先回,自己仍留下饮酒。甘珏唯恐大嫂久等,屡次劝她过去。阿英笑而不应。
次日,大嫂遇见甘珏,问道:“昨日阿英来见我时,闷闷不乐,却是为何?”
甘珏反问:“昨夜阿英陪我赏月,未曾离开半步,几时见过阿嫂?”
大嫂惊叹:“坏了,必是妖物,不然如何分身?”
甘珏没了主见,只能求问兄长。
甘玉心知不妙,硬着头皮去见阿英,拱手央求:“甘家积德,从不与人结怨。尊驾若是神灵,小人不敢久留。”
阿英苦笑着说:“我本非人,只因与甘家有缘,秦姐方才劝我来此。既然生疑,就此别过。”转眼间化作鹦鹉,振翅飞出窗外。
甘玉见了,忽然想起旧时家中饲养的鹦鹉。父亲爱如珍宝,时常亲自投喂。甘珏时年五岁,问道:“养鸟何用?”父亲打趣说:“将来给你当媳妇。”自此,每逢鹦鹉饥饿,便对甘珏鸣叫:“再不喂食,媳妇就饿死了!”家人以此为乐。后来父亲去世,鹦鹉断锁飞走。
莫非阿英便是那只鹦鹉?
甘玉望向天空,久久不发一言。
两年后,甘珏迎娶姜家之女。
不久,当地爆发叛乱,村落十室九空。甘家人正想逃难,一只鹦鹉引着大鸟从天而降,展翅落在墙头。甘玉暗中观瞧,见大鸟爪子少了一个指头,情知此为秦姑娘。流寇劫掠四邻,唯独对甘家视而不见。流寇去后,鹦鹉与大鸟挥翅离去,从此再未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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