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美蚬汤
杰榕
山上的枫叶越来越红,冬的脚步便越来越近了!
夏日曾经浩浩荡荡奔流的江水,逐渐变得消瘦平静,在这个深秋初冬的季节,宽阔的江面已不复存在,江水变得枯竭浅显,大片宽阔的沙滩和泥地呈现出来。
这个时候,年老的祖母看到正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的我们,常常会说:你们几个“猴子”在这里空闲胡闹,不如到江边挖几个蚬仔回来做汤吃。那一刻,混沌的我们幡然醒悟,知道,又到了一年的挖蚬季节。
找竹筛、拿小桶,换鞋子,出入奔跑,一小阵子的忙乱后,我们姐弟几个呼呼拉拉如一小分队往村外的江边进发。
沿着村外弯曲的小路,穿过大片的已经砍过桑树的桑地,绕过一块块种着碧绿蔬菜的菜地,直奔那一湾潮湿润泽的滩涂地,这里是蚬仔藏身的理想地。
浅浅的淤泥轻柔地盖着细腻的沙地,早先露出水面的淤泥,早已被太阳晒干,裂开成了不规则的泥块。这些泥块吸引着我和小弟,我们俩拿起泥块把玩一番,然后做起了投掷、轰炸比赛。嘴里作爆炸声,远处是水花、泥花四溅!
远处已经开始挖蚬仔的的哥和姐,带着不屑和不满,冲着我们大声喊叫:“你们还在玩,还要不要挖不挖蚬仔?”理亏的我们只好相视一笑伸伸舌头,灰溜溜地奔跑过去。
滩涂地上,不时有白色的鸥鸟飞起飞落,一两条狗正在那里悠闲遛逛。南方的深秋,天气依然很暖和,蓝天、白云、远处的青山,静静的江水,很美!
我们行走在那片湿润的滩涂地,边走边看,寻找泥地里那些细小的小孔。小孔是蚬仔的呼吸气孔,它的下面就有蚬仔藏匿在里面,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我们更容易发现它们。地上布满了鸟的爪印、狗的梅花印,常常干扰着我们的判断。有经验的姐告诉我们,要细心观察,爪印和蚬仔的小孔区别大着呢!她找到一个如小米般大小的小孔,指点给我们看。用手指一挖,果然有蚬仔,就像一块小石头,呼地随着泥沙蹦跳了出来。那一刻,仿佛拾到了宝贝,一旁的小弟和我高兴得大声呼叫一番。
蚬仔大都如拇指大小,黑黄色,像一个个厚实饱满的小心脏。有光泽的外壳,布满许许多多平滑的细纹,据说年龄越大,细纹就越多。一个蚬仔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我们把挖到的蚬仔集中放进筛子里,方便清洗蚬仔中的沙泥。
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时间悠地就过去了!其间有挖蚬仔的劳作,更有快乐的追逐和嬉戏。挖蚬,其实是一件很不错的差事。回家的路上,看着手上的小桶里都装着满满的蚬仔,那一刻,心里特有成就感。我们更期待着那鲜美的蚬汤!
仿佛幸福的事情总需要耐心的等待,蚬子要放到清水里养上一段时间,待它们吐净内脏里的沙泥,才好做菜做汤。
记忆中,做菜仿佛是祖母的事情,当然,我们也当小帮手。祖母让我们到菜地里采摘一些葱、蒜叶;一把刚长出来的枸杞嫩芽;以及挖一块埋在地里的姜。
姜要擂成细细的姜末,葱叶、蒜叶、枸杞芽,则洗净、切好、备用。
红红的柴火把锅里的水烧得如沸腾的泉,祖母把洗干净的蚬仔哗啦啦地倒进开水里,盖上锅盖,煮一会儿,刚才还紧合着的小蚬仔全都张开了壳,露出里面白嫩的肉。祖母用铲在锅里翻炒、搅拌一番,大部分的蚬肉便离开壳掉到汤里。乳白的汤倒在一个盆子里,留用,蚬肉蚬壳则被隔在一个筛子里,这个时候的工作就是要把蚬壳和蚬肉分拣出来,这工作有点麻烦和费时间,因为是满满的一大筛子份量很多。
肉是白白的肉,汤是如牛奶般的浓汤,分别盛放在碟子和盆子里。把锅烧热,放油、盐、姜末、蚬肉,爆炒一番!直至蚬肉有点泛黄,倒上煮蚬留下来的那盆浓汤,加一勺子白酒,盖上锅盖煮开,枸杞芽放进去,枸杞芽刚熟,放上葱蒜,鲜美的蚬汤便做好了。
餐桌上,一盆浓白的汤上面荡漾着一抹抹翡翠的绿,很美、很香、喝起来更是鲜美无比。然而喝着浓汤的姐弟几个,却吵闹得像一群叽喳的麻雀,因为我们都热切地希望:在喝蚬汤吃蚬肉的过程中能幸运地吃出一颗美丽的珍珠!
岁月如匆匆的流水,祖母早已作古,我们也早已长大,各奔东西。在这个初冬的早晨,异乡的我,用一支笔亲吻故乡的土地,思念那物质匮乏年代曾经邂逅我们味蕾的一碗鲜美蚬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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