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日子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突然降临。
周一我刚起床,就发现汽车轮胎被扎了一对儿,刚把被扎的车胎补好,车电瓶又没电了。上月刚因迟到被扣了奖金,我这月再迟到非把工资降级不可。公司抓考勤的小姑娘真奶奶的难沟通,吊着个苦瓜脸,一点情面也不给。为了赶时间,我只好将车留在修车店,准备扫码骑小黄车去上班。幸亏前天刚学会扫码骑车。
01
赶上了出行高峰期,乌泱乌泱的到处是车,到处是人。我转了几圈找不到小黄车,好不容易找到一辆,还破啦啦的,看着就倒胃口,为了赶时间,只好凑合着骑吧。
天阴沉沉的,大道被堵死了,汽车都跑便道上来开了,真不知警察都跑哪儿凉快去了,也没人出来管管,我只好拐弯抄近道去公司。
近道是条泥泞小路,两边都是黑森森的树林,路两旁的树木争前恐后地将枝丫伸到路上方,将路与天空分割开来,黑乎乎得瘆人。路的中段还有个大池塘,经常淹死人,月黑风高的夜晚会传出“ 嗷~~”的长嚎声,恐怕里面水鬼不少,我如果不是赶时间,是绝不走这条道的。
昨晚下了场小雨,路上很多积水,更滑了,车也难骑,甩地我新皮鞋、新裤子都是泥,这都是友谊买的名牌啊,心疼死我了。这么好的一条路也不硬化硬化,市政部门都盯着能捞钱的项目捞去了吧。
天阴的越来越沉,小凉风阵阵刮来,恐怕要下雨。我紧蹬起来,落汤鸡的滋味可不好受。
马上就要到池塘了,听到一阵阵青蛙的鸣叫声,我感觉到心底儿一阵阵发颤,头发丝儿一点点在发炸。我可是杀过猪宰过羊,抹黑上过山抓过蛇的啊,啥时候胆子变小了。
骑到到池塘边了,我感觉心脏颤抖地厉害,头发好似一根根直立了起来,必须加速蹬过去,这感觉真他娘难受。我加大力气,不断加速加速,马上就过池塘了,突然耳边响起“呜~~”的一声长嚎,青蛙叫声全部停了。我吓得浑身抖动,上牙打的下牙嘎嘎发响,浑身一软,车倒了,就感觉有股大力连车带人往池塘里拽。
我脚蹬手刨到处招呼,可四处都是泥,一点抓挠的地儿也没有。靠,一定得挣脱出来,我可是标准的旱鸭子,进水就完蛋了,好不容易抓到个小枯树,一用力给撅折了,我飞一样向水面滑去。
“救命啊!救命啊!”我心底发寒,大声喊叫,声音都喊破了,连个人影子也看不到。
眼看我就要到水里了,突然往下拽的那股力没了,身体好似被什么东西往上顶了一下,我顺势手脚并用爬了上来,看来老子命不该绝,我气喘喘的想。
我坐在岸边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是泥污了,黏糊糊的真不舒服。回头一看,小黄车已经进到水里了,车座子跟车架分了家,紧紧的攥在我手里。
我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想把车座扔掉,车座像抹了万能胶,粘在手上,怎么扔也扔不掉,真是见鬼了!我心脏一阵阵的抽搐,头发完全炸开了,头皮阵阵发麻,提着车座拔腿就跑起来了。
02、
我一口气跑到公司大楼,估计是脏的不成样子了,门卫大爷看见我就躲开了。电梯是不敢进了,这样子万一碰见个美女多丢人,老子还单身呢,传开了怎么找对象。
我推开楼梯间的门就跑了进去。倒霉催的,楼梯间的灯还坏了,黑咕隆咚的,我摸着黑,一步一步顺着楼梯慢慢往上爬。
我刚摸到了二层,脚底突然一滑,顺着楼梯就骨碌了下来,一气儿滚到休息平台才停下来。
“哎呀,摔死我了!”
我腾的跳了起来,我没说话呀?这谁说的,哎呀我的妈呀!“谁、谁、谁....谁在说话?”我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声音从我手上传来,我低头一看,浑身颤抖起来,车座子在说话。
我轮起车座子狠狠的朝墙上砸去,让你来吓唬我。
车座子啪的一声砸到墙上,脱落的墙皮迷了我的眼睛,我耳朵里听到“啊”的一声,接着听到“有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疼死我了!”
“什么?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他妈一个车座子还知道疼?”
“八格牙路,如果我不救你,刚才你就被那几个水鬼淹死了”
“还是个鬼子的车座,我弄死你”我抡起车座子就准备往墙上砸。
“我本来死了,你怎么再弄死我?再说,你不想想车座子咋能说话?”
我刚想起来,是啊,车座子怎么能说话了?真见鬼了!我脚底的寒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心底开始害怕。
“别怕,我不会害你,我也害不了你。”车座子说道,“你松开手,我可以离开你手了”
我急忙松开手,车座子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我腿一软,坐到地上。
03、
“我从大海的另一边来,是一个日本人,就是你们经常说的日本鬼子,到你们国家80年了,占领卢沟桥时候,我打过枪.”
我的火气呼就上来了,腿也有劲了,提脚就往车座子上踹。
“别打别打,听我说完。”晚了,我已经踹上了,哎呦一声,车座子被我踢翻个面。
“让我说完好吗?”他嚷道,我没动地儿,静静的看着他。
“我上学时,老师经常讲,我们要效忠天皇,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为东亚人民幸福做贡献,我当时是热血沸腾啊!不等毕业就参了军,离开了我心爱的恋人栀子,来到中国。”他停顿一下。
“效忠尼玛的屁天皇,什么狗屁共荣圈,你们给我们国家造成多少伤害,到现在还不承认!”我气愤愤的骂道。
“是、是、是,刚来中国时,我以为自己进行的是正义的事业,打仗拼命上,什么工作苦干什么,但后来,我慢慢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我发现大佐有时指挥我们屠杀的,是手无寸铁的村民,我们抢他们的粮食,吃他们养的猪和鸡,最后,还杀了他们,这哪是正义的事业。”
“我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此,打仗时我能躲就躲,能拖就拖。但被大佐批评了,我被体罚连续站岗一天不准吃饭。我很气愤,我很无奈,我做了一个逃兵。”
我慢慢坐下来,把想骂人的话憋了回去,呆呆看着车座子,等他接着说。
04
“这就对了,骂人折阳寿的,以后别骂人了。”
靠,这他妈你都知道。我忍了忍,没骂出口,但感觉不到害怕了。
“做了逃兵后,我玩命向东跑,想偷渡回日本,我昼伏夜出,既要躲着中国的百姓和军队,也要躲着日本人。我的衣服都烂了,天天吃不饱,瘦了很多。”
“一天,在一个小山坳里,我发现一个日本军营,正好堵在路上,我白天不敢过,等到晚上,我偷偷溜进军营,想偷点吃的再走。”
“我顺着墙根溜进去,听见房屋里有女人的叫骂声和男人们的嬉笑声,好几个屋里都有,这帮畜生,一定又在祸害女人。”
“突然,我听见一个日本女人的叫骂声,声音很耳熟,很像我心爱的栀子发出的声音,我溜到那个房间窗前,隔着窗缝往里看。”
“真是栀子,是我心爱的栀子,被四个赤身裸体的畜生围着,衣服被撕成一片片的挂在身上,她无助在中间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唤声,闭着眼睛,满脸泪花,她一定是来找我,被这帮畜生遇到了。”
他停了一下,我没动,静静的听他说。
“我打开门冲了进去,拿起放在门口的军刀,一刀一个,把它们四个全砍翻了。栀子傻了一样,瞪着俩大眼,留着泪,呆呆的看着我。我一把拉住她就跑了出来。”
“栀子,你怎么来了?我边跑边问,栀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哭。有人拿着枪追了上来,枪响了,我和栀子一起倒了下去。”
“我们俩都中了枪,我心爱的栀子倒在我的身上,她是那么的白,她是那么的美,她看着我,笑了,她说,我找到你了,我心满意足了,我们死在一起了!”
“我们就这样都死了,都变成了鬼,是我们自己人把我们害成这样的。由于不是这个土地上的人,我们无法转世投胎,我们只能做野鬼,到处流浪。战争,害了你们,也害了我们!”
“我们想回日本,回不去,回去的路被军国那帮变成鬼的畜生霸占了,要过路费,我们没钱,回不去。”
哎,我心里,倒有点同情这个鬼了。
05、
“一天,我们流荡到一个山上,碰到一个老和尚,我们求他超度一下,这样,我们应该就能回到日本了。”
“老和尚说,这都是因果报应,我们自找的,我虽然没杀多少人,但是杀人了,而且没阻止其他人杀人,我下场就应该这样。”
“我如果想回日本,就必须救人,救够十倍于为我而死的人,才能回到日本去。而栀子没事,她善良,没做过坏事,是被人害死的。”
“为了不让栀子跟着我受罪,我求老和尚先超度栀子回日本,这需要让我再增加多少罪,我也乐意,虽然与栀子分开,我心很疼,滴血一般的疼痛,但,我不想让我的栀子再受罪。”
“栀子哭了,她不想走,不想跟我分开,我就吓唬她,说她如果不走,我就作恶,我要灰飞烟灭,我要她永远不能再见到我。”
“就这样,她走了,我留了下来,我开始到处救人,我救过马上被车撞的人,救过落水的人,总之,救了很多我能救的人,今天,我功德圆满了,救了你,我可以回日本了。”
我站起来,我心里对这个车座子不知是恨还是可怜。
“先别走,我还没说完,我需要你帮助,我为了救你,被那几个水鬼给封印到这个车座子里了,你把这个车座子寄到日本,我就可以出来了。”
“随便寄到日本什么地方,我就可以出来了,我就可以见到心爱的栀子了,我的栀子,我想死你了……”
他喃喃自语“我终于熬到头了,我终于可以见栀子了,可恶的军国主义,可恶的战争,把我们害成这样,呜呜呜·····”
他哭了起来。
06
我呆呆的站着,眼睛潮湿起来,忽然感觉有两只手,在我脸上拍来拍去,我“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我咚的一声摔在地上,睁开眼,我怎么在家里,老妈正挥舞着手,对着我大嚷大叫,“几点了还不起床,上班要迟到了,见鬼了,吓你老娘一跳。”
我匆忙穿衣、洗簌、吃饭、穿鞋,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我被什么绊了一下,跄踉着差点摔倒,回头一看,一个小黄车的车座子,晃来晃去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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