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殁》说到，玉兰从学校参加完毕业演出的彩排回来，见着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幕悲剧，弟弟溺水而亡。
“玉兰，玉兰！”听到身后的一声声呼喊，玉兰从菜地里抬起头来，不用看就知道是秋兰。
此刻秋兰已经跑过来，到了她身边，“喏，你的”。
玉兰在衣服上反复擦了几把手，才伸手接过来一张纸。这是她的毕业证书，“高玉兰”三个字用毛笔正楷写就。多好看啊，朱红色的边框，红色的大印章。工工整整的新墨毛笔字，还透着一点墨香。玉兰看了半晌，终究没舍得摸一下，怕自己手把它摸脏了。
“你帮我放家里去吧”，她仍旧递给旁边静静看着她的秋兰。
“真的不去上初中？你成绩那么好。”秋兰看到玉兰落寞的脸色，也跟着低落下来，脸上还泛着些红晕，神色却不再雀跃。
“我爸不让。”玉兰不想多谈，目送秋兰走后，弯腰捡起一把小铁锨，仍旧蹲在地上，一边右手执锨子松土，对着杂草根部使力挖去，一边用左手配合着把松动的草连根拔起，扔到旁边小路上。
自从弟弟去世，她就再没有去过学校，没有参加毕业演出，没有上台领毕业证，以后也没有机会去学校了。
妈妈消沉了好些天，仍旧咬着牙下地干活，半夜醒来跑到玉兰房间，抱着玉兰不让扔的那些弟弟的衣服，捂着嘴偷偷哭。玉兰总是朝墙睡，知道妈妈在房间，却不敢出声，只是陪着默默地流眼泪。
而爸爸，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变成了玉兰不认识的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动辄摔筷子摔碗，一点小事也会大发雷霆。喝酒喝得比以前更凶了，喝醉了就破口大骂，骂妈妈是个倒霉的、天杀的，好生生一个儿子被她断送。对玉兰呵斥怒骂比以往更甚。本就重男轻女，又失了儿子，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怼天怼地怼家人。
面对爸爸的责骂，妈妈从不回嘴，玉兰看着她紧咬的唇就知道，她也在心里骂自己。当初在山坳里干活，要回家取东西，因为怕麻烦、图快，想着一会就回来，便把弟弟留在地里。哪成想平时不让弟弟下水，这次他自己逮着机会就下去了，再也没能活着上来。
升学的事情，玉兰不抱一点希望，爸以前就说，女娃子读这么多书做什么，到时候不还是嫁给人家生孩子带孩子。现在家里正是乱的时候，就更不可能让他改变主意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