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办公室走廊通道处,远远地瞥见搁在廊台上的发财树已经全然秃头了,像是刚刚做过了透析般,所有的毛发都掉光了;又像是拔光了毛发的凤凰,感觉煞是异样难看;又或者是像刚下过一场大雨后,一只流浪狗服帖的毛附在身上。总之,给人的感觉就是秋后天空飘着的薄凉的云彩。发财树,带点儿薄凉。
这盆绿植的主人是黄班主。搁在案头,年前茂盛如云霞铺满枝头,经冬生机盎然,开春之后,返校不久就这般光景了。前后没有半年,不过几个月而已。起初有几片长出的新芽,还能给人希望。黄班主还以为真的可以继续茂盛,做着发财梦。
而我却深深的担忧,并且不止一次提醒着他,这样的新芽也有可能是假象。因为它长得就不够精神,柔弱,或者说羸弱。当我说出真话时,我同桌班主还觉得我多嘴,他犟嘴说:明明就是新芽,就是希望,就会越来越茂盛。而且面露愠色,极为不快。
正如我所预言的,发财树从冬天过来,到现在,到春天不见好转的迹象,反而是萎落了。直到现在就如深秋时节的银杏树,光秃秃的了。现在全然没有风采不说,还特别难看了。
之所以有前瞻预见,也是因为自己曾经为别人养过一盆小型发财树。刚开始茂盛极了,预备给人以无限生机。当发现有几片新叶露出来时,惊喜万状,当时还特别的把老枝去掉,免得影响到它的生长,想来是多虑了。慢慢地发现它不像新生的那么精神有生气,好像是出生时跟黛玉惜春一样有先天性不足之症。后来果然在我的忧惧中渐渐萎落了。
那段日子真的让我好难过。想那时我还跟黄班主一样很开心,不相信它会凋零。可它的确在我们的视线中把春天活成了冬季,最后一程在人类灼灼的目光中走向了衰亡。
开学时,瞅它那病样,我还在劝说黄班主,把它送到鲜花店,救它一命,都提醒过好几次。许是忙碌,许是本就无心,许是对我的话不以为意,反正就看着它一天天凋零。起初还有几片绿叶徒劳地撑着门面。后来黄班主索性把它抱到阳台上去透透气,结果这一透气,就果决了它的性命。印象中的发财树似乎是不能晒太阳的,应该是喜阴植物,适宜通风透气处。而外面可是通天的大太阳,朗朗直照。
话要说回来,这植物闲置案头,不经意间为枯燥的案几平添多少生机。授完课后疲倦落座时,举头瞥见绿植,总会有短暂的愉悦和谐生成。主人心生欢喜之情。但是植物也是需要关爱的,哪怕是一滴水。它怎么可能永远长青,连自己的主人都顾不上自己了,那么它也只能静默一边任荣枯了。
前一阵子,估计黄班主也是分身无术,连自己也病了。一个人,在医院,默默打点滴。整个的人儿形容憔悴,学校事儿多,家里事估计也不少,里里外外他一把手。那盆发财树瞅着主人病了,也只能寻求自我安慰,把日子撑下去,能有什么法子呢?
主人病稍稍好一点,晃过神来,也觉察出发财树的落魄落寞了。赶紧抱着它去寻求生命的阳光和一线生机时,它已经在天堂的路上了。在外面廊台上的它,的确见到了热闹的光景,来来往往的学生老师都免不了多瞅它一眼,可是它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没有因为热闹而延缓它在这个尘世的寿命,王羲之不也说“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
发财树枝头的几片大叶片开始逐渐泛黄,然后被除去了黄叶。到后来,家徒四壁,啥都没了,只剩那几根柱头了。现在它只能垂头丧气地、尴尬地杵在那里,它知道它已经彻底沦丧了,彻底败给了岁月。春暖花开时,它却在凋零的路上。它知道,以它目前的模样,实在是很丧。主人的目光再也不会落到它头上了。
我打走廊通道路过,看见了它最后的征程,星辰大海已经不属于它了,那么你曾经的葳蕤,我依稀还能记住。
在春天,一株植物,正在天堂里安睡,莫要吵醒它。“万物有灵,当温柔以待。”那么就让肖战之语为其饯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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