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人间词话本篇
五四 文体盛衰原因
四言敝而有《楚辞》, 《楚辞》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诗敝而有律绝，律绝敝而有词。盖文体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习套。豪杰之士，亦难于其中自出新意，故遁而作他体，以自解脱。一切文体所以始盛终衰者，皆由于此。故谓文学后不如前，余未敢信，但就一体论，则此说固无以易也。
译文
四言诗衰敝而产生了《楚辞》, 《楚辞》衰敝而产生了五言诗，五言诗衰敝而产生了七言诗，古体诗衰敝而产生了近体律绝，近体律绝衰敝而产生了词。大概一种文体流行久了，使用的人多了，就自然形成一套特殊的格式，即使很有才情的作家，也很难在这复杂变化的文体中创造出新的东西来，所以往往逃避开去，另作一体用以发挥自己的才情以自我解脱。所有的文体之所以开始的时候很兴盛，后来逐渐衰敝，正是由于这个缘故。以为文学的发展，后代比不上前代，我是不能同意的。但是，如果只就一种文体而论，这种说法却是不能改变的结论。
笔记
王国维先生在这里说出文学历史发展的普遍规律，就是一种文体由盛而衰的变化规律。乃说：“四言敝而有《楚辞》, 《楚辞》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诗敝而有律绝，律绝敝而有词。盖文体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习套。豪杰之士，亦难于其中自出新意，故遁而作他体，以自解脱。一切文体所以始盛终衰者，皆由于此。”但说文学后不如前，余未敢信，但就一体论，则此说固无以易也。
附注
（1）“习套”，原稿作“陈套”。“以自解脱”，原稿作“以发其思想感情”。“后不如前”，原稿作“今不如古”。
（2）四言敝而有《楚辞》：王世贞《艺苑卮言》云：“三百篇亡而后有骚赋，骚赋难入乐而后有古乐府，古乐府不入俗，而后以唐绝句为乐府，绝句少宛转而后有词，词不快北耳而后有北曲，北曲不谐南耳而后有南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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