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带着柔情来到这个世界。你，望着这个世界，心中自带盔甲。岁月在你脸上留下痕迹，却带不走你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温柔与善良。

当我呱呱落地的时候，你也初为人母，疲惫的面容藏不住脸上的欣喜，用着产后剩余的力气抱着小小的我，略微粗糙的手轻轻摸着我的脸庞，时不时低头对我呢喃，还在襁褓的我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睁着双眼看着面前略显憔悴的你，满脸疑惑。

年少时，对你的印象并不深，以至于脑海中刻画不出你的面容，当别人用甜腻幸福的语气提起妈妈这个字眼时，我心中波澜不惊，似乎对这个词并无触动之感。

年少时我不清楚妈妈这个词的重要性，也很少体会过有妈妈的感觉，我与你之间的联系只有每个星期那几分钟的对话：吃饭了没有？什么时候睡觉，作业写了没有？

话筒放在耳边，听着轻细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我不知道从何说起，几分钟的通话有过半时间的沉默。

我们之间少得可怜的谈话，因为你忙，也因为要省那每分钟一毛钱的电话费，更因为我们之间无话可谈。

你每天从早上六点半忙到晚上十二点，偶尔还要熬夜加班到凌晨三点。全家靠你那一个月两千块钱的工资糊口。

每年过年回来长辈让我叫你时，我看着你期待的眼神，不知为何，我竟然喊不出那两个字，那个只在别人口中或者在课本出现的字眼，似乎没有存在过我的世界里。

年少不懂事的我，吵吵嚷嚷要买个洋娃娃，却不知你加班加点省吃省喝存下的钱得之不易。年少时的我不懂事，做点家务总是哭天喊地。年少时的我不懂事，不肯说出口的那两个字，竟成为你心中的疙瘩。

你总是那么乐观，出了事情总是一个人站在前面挡风挡雨，纵使前面满是荆棘，你也像个盖世英雄，身穿铠甲，用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跨过去。不抱怨，不诉苦，一手撑起一片天。

你总是那么小气，两年都不肯买件新衣服给自己穿，一天天穿着那两件衣服，袖子破了补一补再穿一年。那双一边高一边低的高跟鞋，你直接用锯子把鞋跟锯平，你笑着说，没事反正上班又不去哪，没人看的。

你总是不爱惜自己，厂里虽包吃包住，但是天天都是炒白菜，肥猪肉都不见几次，你天天吃着干涩的青菜，都不舍得自己花钱去买点肉自己补补。我劝你买点补品，你骗我说，你每天晚上都吃夜宵的，厂里给每个人发了零食。

你不想让我担忧过多，让我安心的生活，而你自己默默的承担这一切，你总说你过得很好，你总说你欠我很多，你总说，你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可是你不知道，我对你也有很大的亏欠，你在我心中永远合格。

你常年营养跟不上，医生说你营养不良；你身体本瘦弱，每天过于操劳，加上怀孕前后没有照顾好自己，依旧奋战在工作岗位上，医生说你子宫出了问题；你每天低头工作，不舍得浪费时间去活动骨骼，医生说你脊椎突出。

看着你瘦小的身体，最小号的衣服穿在身上依旧松松垮垮，衣服里面好像只有骨头没有肉。

看着那红色的血液从你身上流出来又重新注入新的血液，你苍白的面孔依然带着微笑，皱纹爬上你的面孔，偷走你的岁月，两鬓的白发软塌塌的落在两侧，那双常年不擦护肤品的手早已生出裂痕，皱皱的皮肤贴着骨头，这双像是六十岁人的手，让护士差点找不到静脉。

看着你脖颈后突出的一大块骨头，你时常跟我调侃：这是富贵包，说明我以后有福气。

你也曾是个喜欢钻进外婆怀里撒娇，家里有舅舅保护长大的小女生。也曾是喜欢打扮自己，约着小姐妹去逛街，回头率百分百的小女生。也是笑容天天挂在嘴边，无忧无虑幸福善良、知足常乐的小女生。

我很少看到你哭，自以为你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那天出门办事回来，看到你瘦弱的身子，费力的抬着30斤重的大米，大米从你的背上一次一次的滑落，你的手臂青筋暴起，怎么用力扯，也拉扯不上这几斤重的大米，你驼着背，低着头，看着大米无奈的落泪，垂着膝盖自语：年纪大了，不管用了。

可是，你也就四十多岁，五十都不到。

那天夜里，你打电话给我，问我吃饭没，我冷生回答，没呢。

你催着我赶紧吃饭，担心我的胃病犯了，不想让我受苦。结果被我打断，语气冰冷的回答：管它呢，痛就痛呗。

听着我不冷不热，不爱惜自己的语气，你在电话的那头哭的像个孩子，一个劲的说我不会照顾自己，一个劲的骂我凶。听到我准备去买晚餐，你才停止哭泣，挂断电话又继续工作，听说那天的你又加班到凌晨。

我不懂用华丽的词藻形容你，更不知道如何表达我对你的情感，想说的话太多，下笔时又只能写下潦草的几个字，停停顿顿，删删改改。

你不能陪着我长大，放弃自己的个人空间维持整个家庭，以后就让我陪你慢慢变老，喜欢你年轻时的容颜，更欣赏岁月在你脸上留下的痕迹。

只希望时间能慢点走，让我们多些陪伴，少些别离，多些交谈，少些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