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跟许久未见的堂姐见了面。
自从她几年前不顾一大家人的反对嫁给一个男人之后,我们几乎没有怎么说过话。
她那天找我,说是要和我一起逛街,但实际上只是想要找一份工作。
见到她时,我甚至觉得她是生活在十几年前的人。
穿着起球的廉价衣服,一条特别宽松的牛仔裤,一双穿着长丝袜的脚套在中老年款的运动鞋里。头发用塑料橡皮筋绑起来,还是透着凌乱,脸上毛孔粗大,是掩不住的疲惫和憔悴。整个人看起来弯腰驼背,甚至有些虎背熊腰,显得特别不自信。
她是怎么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
大抵是一意孤行嫁给了所谓的爱情之后吧,渐渐发现所谓的爱情根本靠不住,孩子生病了没钱治,自己一个月辛苦赚一点钱悉数被他们一家人榨干,留给她自己的,只有满面的憔悴和吃力不讨好。
也许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艰难,终于体会到了我们当初劝她的话是真的,但如今已经没处后悔,或者说已经没脸见我们了,所以,几乎和我们这一大家人断了联系。
如今,她刚刚辞去了一份工厂的工作,原因是每天工作14个小时,太累了。
而我和她,走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想要帮助她找一份工作。
很容易就看到了服装店的招聘广告,我鼓励她可以一试。除了可以挣一点钱之外,更重要的是可以让她更有人气儿,或者说,稍微跟得上时代一点。
她说,是还挺好的。接着又说之前一直想学电脑来着,那个机构是政府指定的,免费教人学电脑,之后可以去办公室做文员。
我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她竟然这么天真,通过免费的电脑学习之后就可以去办公室做文员。
别说现在的各种工作都有学历门槛,工作经验的门槛,就算她能学得一些办公技能,她怎么会觉得自己就能在办公室里做文员?
难道那些所谓的白领只要会一点电脑就可以了吗?
在如今这个信息化时代,连个小孩的电脑都比你玩得好,精通办公软件的大有人在,也没见得他们就自信到觉得自己完全能胜任一份工作。
作为一个初中毕业就去厂里打工,然后又嫁到深山老林几乎于是隔绝的人,她怎么有这样的自信?
我真的体会到那句,时代抛弃你时,连声招呼都不会打。更可怕的是堂姐还惶然无知。
我把话说得很直白,想着靠学电脑之后去做文员赚钱,还不如现在就踏踏实实找一份明码标价的的工作来得稳妥。
她好像被我说服了,然后跟着我去这些服装店询问招聘的情况。
有的人委婉地说着招满了,有人神情淡漠地说留个电话以后联系吧。但她似乎也明白,那些说着以后联系的就像她曾经投出去的简历一样,再没有后来。
终于有一家服装店,是连锁的快消品牌,店长倒还比较热情,愿意跟她讲薪酬讲工作时间,竟然还讲到了她自己的经历。
我心里暗暗庆幸,总算有希望了!总算在堂姐封闭落后的生活圈子里看到了一个出口。
店长让堂姐明天来试用,而我则带着堂姐继续逛一逛。
明天就要去上班,个人形象总是要注意一下的,要买一点护肤品化妆品之类的。
我们去逛时,老板看着堂姐的脸说,你的脸看起来就是没有清洁彻底或者没有清洁。
我知道老板说得很委婉。堂姐的脸任谁一看都是没有任何护理的样子。
堂姐整个过程都是在那里左看看又看看,甚至都不敢把东西拿起来来看看,全程老板几乎都是对着我说话,问我的意见。
最后帮堂姐买了一个护肤套装,买了简单的化妆品。
后来,我们又去逛了服装店,有个店员对堂姐说“你的头发一看就是在XX那里剪的吧,他们都是乱剪的,我上学的时候没钱花就是去那里卖的头发,诶,你的头发卖了多少钱啊”
堂姐很小声答“卖了两百块”
我一方面心疼堂姐被别人这样说,另一方面又有些生气她怎么不回句“干卿底事!”
但我什么都没对她说,我们只是逛了一家又一家店。
她说要去买鞋子,就带着我去那些老奶奶们喜欢逛的店,专挑便宜的看,几十块的鞋子看来看去竟然也没有买成了的,后来看到在一家打折的店看到一双很喜欢的鞋子,老板说要100块,她看了好几次又放下,转而默默离开了这家店。
终于,我们逛完了各种各样的店,我问她现在是什么感受?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没有钱谁都看不起啊”她说这话的语气好像一个垂暮的老太太一样
但我不介意再加一把火。
“那你后悔吗”我问她有没有后悔当初不听劝,一意孤行嫁给那个整天游手好闲又穷困潦倒的男人
她顿了一会儿回答我:“我最后悔的是当初没有好好读书”。
我一时气结,敢情她现在过得这么惨是因为没有好好读书,那为什么跟她一样没读过很多书的人能过得风生水起呢?
当然,受教育水平会影响一个人的发展,但绝不是决定因素。
就像关于她这桩不幸的婚姻,有人说,怎么就让她遇见了这一个烂人呢?
我想说的是,如果一个人没有辨是非的能力,让她遇见多好的人都不会珍惜,给她多少劝告都没有用。
真正有主见的人,不管遇见什么样的人,都不会让别人决定自己的人生。
真正有主见的人,不管现在的生活状态多么不堪,都能找到改变的方法。
尽管堂姐并不是有主见的人,但我还是奢望能够刺激一下她,让她切实地感受到这种看到喜欢的东西却买不起的感觉,让她记得别人因为她没有钱而轻视的感觉,让她记得这种没有钱寸步难行的感觉,让她知道必须要能够自己挣钱,让她更加珍惜那一份来之不易的服装店导购工作。
可是啊,如果自己不觉醒,自己不想办法改变,别人帮再多都是没用的。
就在今天,我听到她放弃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服装店导购工作,原因是家里需要她。
要知道,前几天她还在跟我说她为这家付出了一切,别人还丝毫不领情!
我能说些什么呢?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终于死心了,我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
堂姐这些年的每一份穷困潦倒,都是有迹可循的。
可她自己从没想过透着这些穷困潦倒,去看看背后的原因,去想想为什么会过得这么惨。既然如此,便这样吧!
她继续她的穷困潦倒,我继续为我想要的生活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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