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蓝的天空慢慢亮起,东方渐渐红了。太阳正往上爬着,霞光照亮大地,一切都变得绚丽无比。
随韩信清剿残余楚军的其中一位将士,踏着晨光回到刘邦帐内。他满脸喜色地向刘邦报告:“汉王,楚军已被全部歼灭,大将军韩信命令各诸侯回了家,他自己也已回定陶大本营。”
刘邦听了,阴沉着脸,在心里骂:好你个韩信,我还没下令呢,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让他们回去?跑得比兔子还快,难道知道要收你的兵?你虽在楚汉战事中立下汗马功劳,却三番五次不服从命令,弃我于危难不顾。如今你带三十万兵马回了定陶,我如不及时收回你兵权,恐有后患。
这后患不止韩信,还有……
“找到楚军的败将钟离眛和季布了吗?”刘邦转身问。
“没……没找到,可能逃跑了。”将士见汉王脸色不对,吓得嘴都不利落了。
“给我查清楚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让他们成为漏网之鱼。”
将士退下后,刘邦派人叫来张良与陈平,商量对策。
陈平微微笑道:“韩信的兵将原是大王所给,后虽有发展,但主要将领还是您的老部下,要收回他们,就是一句话的事。只要您下命让他和各诸侯到荥阳或洛阳集合,再宣布韩将军带一部分兵马回他的故乡楚国,封他为楚王即可。”
刘邦听了,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转头用眼光询问张良。张良上前作揖道:“陈平说得对。让韩信离开齐国,到楚国去。在楚国的他在战地上就无优势了。万一哪天真与他动兵,汉王您占上风:既可出关中取道河南,从西面进攻楚国。又能从东边的齐国进攻。还方便从中路进攻,或从南面进攻楚国。也就是说,楚地处于四面围攻的位置,比之前项羽的处境更不利。”
张良看看陈平,接着说:“命令他们到荥阳或洛阳集合,万一韩信不去呢?如今项羽的后事已处理好,我们回荥阳路过定陶,何不趁机率兵去韩信军营,直接把他的军权夺下?就如陈平所说,韩信军中大部分是您的老部下,他们一定配合和听命于汉王。”
嗯,这样的话,既省去兴师动众的麻烦。又能快、准、狠地解决问题。带兵过去给韩信来个措手不及,当即拿下他的兵权。刘邦点着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此时的韩信军营很热闹:有的将士窃窃私语,憧憬着未来的生活;有的围坐在一块,举杯痛饮;有的躺在帐内呼呼大睡……韩信没去管束,觉得战争胜利了,应该让将士们好好休息或玩乐一番。
将士们看到汉王带着兵马向军营走过来,既惊又喜。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或酒杯,迎了上来。
刘邦看着某些熟悉的脸,点头微笑,像走在自己的军营一样自在和威风。
接到士兵报告的韩信和曹参,急忙走出帐营,见到刘邦带着陈平、张良和樊哙等人已到。韩信急忙行礼道:“汉王,您……您怎么来了?”
刘邦跳下马,向曹参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韩信说:“你小子的心真够宽的,旧主子项羽死了,也不表示一下?我真替项羽伤心呀!我和张良、陈平等将士按鲁公之礼把他安葬在了怆城。回来路过你这里,就进来看看。我有一肚子话想和你说。你清剿残余楚军也辛苦了,拿酒来,我们好好喝一杯!”刘邦说完,大步走进帐内,盘腿坐在主帅位上。
韩信忙吩咐侍卫拿酒菜。张良、陈平、曹参和樊哙等人分别坐在刘邦两侧。
刘邦看着韩信,再转头问曹参:“怎么样,韩将军待你有我好吗?”
“您和大将军都待我不薄。我随时听汉王的指令。”曹参低头行礼。
韩信也连忙应和:“我们都是您的部下,理应听从您的指令。”
“真的?”刘邦嘿嘿地笑着。
“当然是真的!”韩信和曹参异口同声。
“那你把这个给我。”刘邦盯着韩信的腰,扬了扬下巴。
韩信愣了。他犹豫了一下,在腰间解下帅印,双手呈递上去。陈平用胳膊肘碰了碰张良,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刘邦把帅印放在案几上,伸手抚摸着帅印说:“这帅印我先帮你保管着,这几年你带兵打了那么多仗,应该好好休息了。论打仗我不如你,但保管东西我还是可以的。”
“汉王,你虽不善用兵,可你会用人呀!我愿意服从您的指令。”
“是吗?现在项羽死,楚国亡,我们的统一大业即将完成,你可以回故乡好好休息了。留着这么多兵做什么?难道想打我?”
韩信急忙摇头,“那怎么可能?汉王你想哪儿去了。”
坐在两侧的张良、陈平等人听了,都面面相觑,抿嘴笑着。
刘邦轻叹,“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不管跟谁,打来打去都没有意思。战争会死很多人的,搞得我吃不好,睡不香。如今连最会打仗的项羽都死了,我不想再打了。”
韩信看了刘邦一眼,没有说话。他低下头想:都说狡兔死,走狗烹,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找理由杀我呀?
刘邦两眼盯着韩信,默默地等着他的反应。见他低头不语,便接着说:“韩将军立下不少战功,天下之大,不可能是我刘邦一个人的,怎么也有你的容身之地啊!我一定会记得你的功劳。要不今天在座各位见证,我明确向你承诺,无论你今后犯什么过错,你都可以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我不死。这样总可以了吧?”
众人一听,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韩信松了口气,双手用力抱拳道:“谢汉王!”
刘邦笑了,“当然,你回楚国为王一点兵没有也不安全。我只收回二十五万兵马,剩下的五万留给你了。”
韩信慢慢抬起手抱拳,无可奈何地说了句:“谢汉王。”
刘邦又说,“陈平,你派使者招各路诸侯到定陶来,我会正式封韩将军为楚王,统管淮河以北地区,都设下邳。齐国划为郡。彭越为梁王,管辖魏国故地。授给他们封印和封地的图册。唉!将士们苦战八年有余了,一直得不到休整,万民饱受战乱之苦。现在天下大事已定,我们赦免天下判斩刑以下的所有罪犯吧!”
韩信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苦笑着点头。曹参看看韩信,再看看刘邦,忙走到刘邦跟前作揖道:“汉王,那我呢?”
刘邦伸了伸懒腰,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大声说:“你先跟我回去吧。我们共事多年,大家都知道你为汉出了不少力,立了很多功。你的老朋友萧何该想你了。我有你们几个辅佐,大汉根基可稳了。”他望着张良和陈平,意味深长地说着。
“太好了,汉王决策英明!”樊哙粗着嗓门,举起酒杯示意。
“好了,酒喝了,事也办了。就不耽误韩将军起程回楚,我们继续赶路回定陶了。”刘邦站起来,挥挥手,走出韩信的帐营。
站在帐内的韩信,茫然不知所措,想起蒯通说过的话,感念李左车的好。觉得他们能在身边该多好。知道世事难料,人心难测,汉王当着大家的面说过绝不杀我,我又何必……罢了,罢了,回楚国也好。韩信甩甩头,忙不迭地追出去送人。
带着几万士兵,浩浩荡荡地走在回乡路上的韩信,想起以前吃不饱,穿不暖,处处看人脸色的日子,心酸得眼眶湿润。如今做了大将军,封为楚王,也算扬眉吐气,衣锦还乡了。
他知道楚国不如齐国富庶,在战略施展上也远不如齐国。可汉王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如今被夺兵权,安安稳稳做个楚王也好。
想到这里的韩信,心渐渐宽了。他打响马鞭,喊起吆喝,马儿像箭一般飞奔而去。寒风呼啸着吹过他耳边,鹅毛般的飞雪弥漫在旷野,队伍踩下的层层脚印,很快就被新雪覆盖,难留一点痕迹。
快到彭城时,跟在韩信后面的侍卫追上前来,示意左右人回避,附在韩信耳边轻声说:"将军,后面有位壮士求见。”
“谁?不可以到了彭城再说吗?”韩信直视着前方,很不耐烦。
“他只说是你以前的好友,说看了这个东西,你就知道了。”侍卫说完,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竹匾,递了过去。
伸手接过竹匾,上面刻着的字如一把尖刀,刺痛他的眼睛。韩信定了定神,压低声音对侍卫说:“他是我表哥,入城之后你才带到我帐内,不必惊动其他人。”
侍卫抿紧嘴巴,默默点头。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挠着前额想:随将军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将军这么紧张。那个穿得破破烂烂,走路一瘸一拐,腿上似乎有伤的男人,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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