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

对于不爱做饭的我来说，去地里干活是最好的逃避，还能得到很多乐趣。比如春耕。

虽说文人笔下的春天总是姹紫嫣红，妖娆动人，其实，春耕时远非如此。春风不像妈妈的手温柔拂面，更像欠了人家大把银子的债主，会来挠乱你的头发，撕扯你的衣服，甚至故意扬起尘土迷了你的眼睛，弄脏你的嘴巴。

在这样的天气里，我们出发了。春耕要及时，农人是最不能怠慢土地的。父母背了沉重的农具，我和弟弟赶着牛，一家人组成了不够规整但目标一致的队伍，向田地里走去，也向春天走去。

丘陵地带的土地都不肥沃，也不阔大。小山丘上，灰色的梯田一层层向下推移，像姑娘的褶裙，还算好看。

到了自家田里，稍事准备之后，我便牵了牛鼻子在前面走，父亲在后面一手扶犁，一手甩着皮鞭，对牛喊着“合的”“来来”慢慢跟来，春耕就此拉开帷幕。脚下沉寂了一冬的土地，被锋利的犁铧翻出一道深深的犁沟，坚硬的泥土被掀起来，碗大的土疙瘩纷纷倒向一边，压在了地表。母亲紧随其后，举起锄头，把土疙瘩一一敲碎，这样我们返回时就不难行走了，也为后面的耙地提前做了准备。

牛劲头比我大，好在套了“牛杠”不能随意走动，只好在我的牵引下，乖乖地拉了犁从地头沿直线走到地尾，再从地尾拉着犁返回地头。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嘴巴慢慢咀嚼着，白亮亮的口水从嘴角两侧流下，拉出长长的白线，断断续续滴落在泥土上。

有时为了反抗我的束缚，牛会趁我不注意甩甩脖子，想挣脱出去。我可不会让它如愿，手愈发拉紧了。牛气愤不过，快走几步，用牛脚踩下我的鞋跟，小土疙瘩趁机钻进鞋里，害我趿拉着鞋在泥土里走路，一瘸一拐，很不舒服。

牛这些小把戏我逐渐熟悉，便尽量走得快些，以免让它暗害。也有走慢了躲闪不及的时刻，牛脚不踩我的鞋跟，却踩在了我脚背上，疼得我喊出声来。父亲发现了，生气地举起鞭子，重重地打了牛几鞭子。牛很通灵性，知道自己错了，低着头，大眼睛眨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泥土里。于是，我和牛重归于好，继续工作。

接近中午时，田耕完了。父亲取下牛身后的犁铧，让牛在地头随意走动着休息一会儿。我们也喝口水，吃点干粮。

休息过后，父亲在牛脖子上搭好牛杠，在牛身上套好插有尖利钉齿的耙，准备耙地了！这可是我和弟弟最盼望的时刻。

姐弟俩叽叽喳喳地挤到耙侧面，看父亲把耙摆正在地里，然后招呼我和弟弟过去，让我们一左一右蹲在宽宽长长的木头耙上。我们身体向前微倾，双手紧紧握住耙前的绳子，期待又紧张又刺激的时刻赶快开始。

“抓好啊，不要掉下来弄伤了！”父亲再叮嘱一次，听到我们的肯定回答后，一甩鞭子，牛拉着耙大步向前走。

我和弟弟蹲在颠簸移动的耙上，小脸紧张得通红，都乐滋滋的，才不管牛尾巴在眼前扫来扫去，牛蹄带起的泥土向后甩来，小土疙瘩不断从耙底涌上埋住了脚呢。能在耙上痛痛快快坐上几圈，已经心满意足了哦!

只是，我和弟弟的体重不同，无法保持平衡，我这头拖在后面，弟弟那头翘在前面，又难看又危险。父亲只好在弟弟屁股下面垫了一块石头加以平衡。这样，弟弟不但能和我同时前进，还有了专用座椅，可比蹲着的我舒服多了。

我俩互相嘲笑着，一起坐在耙上，体验着在土地上冲浪的快感，有些飘飘然起来。冷不防前面有块突起的土疙瘩，耙被卡住了，我们因为惯性身子猛向前栽去。还好，身后的父亲手快，抓住了我俩衣领，才没有酿成大祸。

惊魂未定，不知为何，牛在前面又一阵猛冲。刚开始，我和弟弟因为玩得刺激还开怀大笑呢，结果，弟弟却因手滑松开了绳子，一下子被扔在了身后刚刚翻过的土地上。看看没有伤着什么地方，弟弟干脆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才咯咯笑着爬起来。连父亲也被逗乐了，我们的笑声在土地上空飘散。

有趣的春耕虽然辛劳，却在一家人的欢笑声中结束，还让人恋恋不舍呢！

筱昀于201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