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性灵的安栖,无论是东方或是西方,人们都会面对两大问题的困扰:一是对宇宙的未知,二是对死亡的恐惧。于是人需要找到精神上的信仰和皈依,来进行灵魂层面的安顿和治愈。中国人选择了信仰自己,主张万物皆备于我,心即是佛。
一日,玄沙禅师路遇雪峰禅师,雪峰禅师道:“我院内有一个从江西远道而来的老和尚,云游一生,近日却患了不治之症,于昨日夜间圆寂。他患病期间痛苦异常,寺内僧人皆心生怜悯哀痛。前几日,还有僧人问了我一个问题。”
玄沙禅师问:“什么问题?”
雪峰禅师答:“学僧问我,人死后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玄沙禅师又问:“你怎么回答的?”
雪峰禅师答:“人死之后,如冰归水。”
玄沙禅师顿了顿,续言:“这么说来也未尝不可,但若然是我,便不会这么作答。”
雪峰禅师问:“如何回答?”
玄沙禅师言:“人死之后,如水归水。”
佛教说无我,是因万法缘起,在世间万象中不存在独立的自体,没有一个常一主宰的自我。因缘和合而生,因缘和合而灭,因而每一事物皆非单独存在,而是集合体。这个集合体由五蕴而定,五蕴内的任何一蕴皆是非我,最终的组合自然也不会有我。况且五蕴无有,必定无常,无常生苦,而这种苦并没有任何一个实体可以控制,由此才说“苦即非我”。
而众生以为有我,产生我执。若能破除我执,自然便知我与众生不二的道理。而佛与众生无差的原因在于,迷即众生,悟则佛。佛与众生本质无别,只在迷与悟的一念之差。
如六祖开示,“欲求见佛,但识众生,只为众生迷佛,非佛迷众生。自性若悟,众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众生。自性平等,众生是佛;自性邪险,佛是众生。汝等心若险曲,即佛在众生中;一念平直,即是众生成佛。”
人生在世总是烦恼无数,人们总认为是烦恼让自己心有不快与痛苦,于是苦苦寻求解决之法,寻求所谓的解答,面对生死问题更是如此,只因人具有自我意识的第一代价,便是要面对自身死亡的必然性。
所谓生从何来,死往何去?佛曰: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张拙曾云:“涅槃生死等空花”。真正自在之人,不昧因果,不昧生死。从来出来,往去出去即是解答。只因这个问题从不困扰他,什么样的答案,都是答案,始终无碍于心。
所谓雁过长空了无痕,不留痕迹是因大雁没有遗迹之意,由此倒映过雁影的潭水,又何须留住雁的倒影。从中悟到的是不能执著的心念。无法从过去的脚印,判断如今的踪迹,所以若是执著于往日,就会迷失在今朝。
人生中的许多痕迹,随时间更迭,随命运沉浮,可能在世间早就无处可寻。曾常去的那家咖啡馆倒闭了,曾爱过的亲人离开了,曾养过的宠物走失了……如此看来,现实中的痕迹反倒容易消泯,毕竟不是实相,毕竟空。皆由缘起,必定幻灭。但心中的痕迹,若有执念,便不易消除。
《大般若经》亦有云,“如幻有情,对如幻者,说如幻法;如化有情,对如化者,说如化法;如梦有情,对如梦者,说如梦法。”
世俗的生死观是“死生亦大矣”,而禅家却只道生死皆如梦如幻,如露如电。凡俗所看重的弥天大事,到了佛家也只是一场梦幻,一场浮光掠影,如此一来,又更何况是人生无可避免的聚散离合?
聚是梦中聚,别是梦中别。往小了说,这仅仅是人世间的聚散因缘;往大了说,这又何尝不是人生最初与最后的生灭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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