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崇祯年间,有人画了一幅画,巍然耸立的一棵松树,树下有一方大石,大石上摆着一个棋盘,棋盘上面几颗疏疏落落的棋子,意境深远,若有所指。当时的高僧苍雪大师在画上写了一首诗,将画中之意挥洒得淋漓尽致:
松下无人一局残,空山松子落棋盘。
神仙更有神仙着,毕竟输赢下不完。
此诗以一个方外之人的超然心境,将所有人生哲学、历史哲学尽数包含其中。人生如同一局残棋,你争我夺,世世相传,输赢二字永远也没有定论。 人生如棋局,众生如棋子,输赢下不完,何必工心计。
宇宙间的万事万物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任何时间,任何地方,一切事情刹那之间都会有所变化,不会永恒存在。生命如莲,次第开放,人生不过一次旅行,漫步在时空的长廊,富贵名利,不过只是过眼云烟。
世事终无定,一切皆未央。天地万物,都在永远不息的动态中循环旋转,在动态中生生不已,并无真正的静止。一切人事的作为、思想、言语,都同此理。是非、善恶、祸福、主观与客观,都没有绝对的标准。
“荒兮其未央哉”,“荒”形容像荒原沙漠一样,无边无尽,好比《易经》中的最后一卦——未济。无论是历史,还是人生,一切事物都是无穷无尽、相生相克,没有了结之时。
庄子临终时,弟子们准备厚葬自己的老师。庄子知道后笑了笑,幽了一默:“我死了以后,大地就是我的棺椁,日月就是我的联璧,星辰就是我的珠宝玉器,天地万物都是我的陪葬品,我的葬具难道还不够丰厚?你们还能再增加点什么呢?” 如此思想深邃而敏锐的哲人,就这样以一种浪漫达观的态度和无所畏惧的心情,从容地走向了死亡,走向了在一般人看来令人万般惶恐的无限的虚无。其实这就是还原了生命的本真。
人生如棋局,扑朔迷离。世上总有走不完的路,如果你无法达到最终所想,也没什么大不了,走好能走的一步,便不是死局。
竞秀禅师身边聚拢着一帮虔诚的弟子,这天,他嘱咐弟子每人去南山打一担柴回来。弟子们匆匆行至离山不远的河边,只见洪水从山上奔泻而下,渡河打柴绝无可能,于是无功而返。弟子们低着头来到禅师面前,说明原因,一个小弟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浆果,坦然地对禅师说:“过不得河,河畔结满浆果,我摘了一个给师傅。”禅师微笑颔首,对弟子们说:“世间总有过不了的河,过不了就回头,这就是一种智慧;回头之时,看看自己能做什么,这也是一种智慧。”
自从人生下来的那一刹那起,就注定要回去。这中间的曲折磨难、顺畅欢乐便是人的命运。
《红楼梦》中有这样一段:
宝玉写下禅语“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时,
黛玉立即给予点破:“无立足境,是方干净。”
林黛玉补上的这八字正是《红楼梦》的文眼和最高境界。无立足境,无常住所,相忘江湖,才会放下占有的欲望;本来无一物,现在又不执著于功名利禄和琼楼玉宇,自然就不会陷入泥浊世界之中。
人生在世总是烦恼无数,凡人总认为是烦恼让自己心有不快与痛苦,于是苦苦寻求解决之法,寻求所谓的解答。生死问题更是如此,只因人具有自我意识的第一代价,便是要面对自身死亡的必然性。生从何来,死往何去。佛说,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又说如来无从来,亦无所去。
真正自在之人,不昧因果,不昧生死。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已是解答。只因这个问题从不困扰他,什么样的答案,都是答案,始终无碍于心。
最后以五代时期的秀才张拙,因石霜庆诸禅师点示而开悟后所作的偈语结尾:
光明寂照遍河沙,凡圣含灵共我家。
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才动被云遮。
断除烦恼重增病,趣向真如亦是邪。
随顺世缘无挂碍,涅槃生死等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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