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杂记(二十六) 分居

作者: 山的儿女2 | 来源:发表于2020-10-31 11:20 被阅读0次

    几年前,王芳芳的三奶奶去世了,那是隆冬时节,山区的深夜是寒冷的。

    在葬礼上,通宵守灵的一般是自己家里几个人,或者情义厚重的亲友。

    三奶奶儿孙满堂,所以灵堂上并不清冷,披麻戴孝的人很多。丧礼毕,一个人还是引起了王芳芳的注意。

    在着装理念保守、重实用胜于美观的山村,一位女士穿着深色的毛呢料的超短裙,精气神很好。

    王芳芳很好奇,对于离开老家多年,不在老家长大的王芳芳来说,她们彼此并不认识。

    亲友们说:那是五婶!在这山村算个传奇人物,五婶是三奶奶的第五个儿子五叔的媳妇。

    五婶和五叔育有两个孩子,随着祖国南大门的打开,五叔就加入了南下大军谋生去了。后来在南方,又找了个女人,在那边俨然一家人过日子了。

    这边五婶在老家,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也不走,五叔也没寄过一分钱回来。就这么跟五叔拗着,亲友们都是认这个五婶的,都知道五婶骨头硬!毕竟五婶一个人在养娃,不容易,亲友们能帮扶的地方,大家都帮扶着点。这下,五叔的行为,倒真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再也不敢回老家了。

    很多年以来,五叔都没有在山村露过面,直到三奶奶九十五岁的高龄逝世,也没有回来,三奶奶的葬礼,五叔都没有出席。

    世道人心,人口大流动,特殊时期的产物。

    浮生杂记 (二十七) 熔断

    一些人事,再次刷新了张丹丹的三观。

    一、关于读书;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出来打地洞。”以前对这句话深信不疑,见过一些人事以后,才知道,一些结论,都有特定的时空背景。在某一些时间段里适用,但在特定的社会转型时期,也许是不适用的。

    张丹丹有个中学同学李建,上学那会成绩是很不理想的,贪玩,高中没上完,就进入社会了。

    很久失联的李建,突然来张丹丹微信朋友圈冒泡了,张丹丹回访过去,在李建朋友圈,翻到了李建晒出来的喜讯:他儿子考上了省城一所211还是985大学的研究生,微信朋友圈上传的是他儿子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再结合身边几个亲眼看到的真实个例,张丹丹感触挺深的。现在个例具体化:
    1、前年,张丹丹所在的职场,她们中有人在组建团队的时候,拉了一位老大姐王英进来,六十岁左右。张丹丹见王英慈眉善目,就走近跟她攀谈起来,老大姐很健谈,这一聊,倒把张丹丹吓到了。

    从老大姐的言谈中得知:她父亲曾经是高官,但在某次政治运动中被打倒了,兄妹几个中,她是家里最小的。她父亲出事那年,她才十岁,她父亲应该是一代才子,会二十六个国家的语言。虽然后来,她父亲平反了,但王英当时是家里年龄最小的,学业就这么给耽误了,最高学历就定位在了小学。

    2、张丹丹有时候想:这世上,原来生不逢时的人,真的不止一个。张丹丹以前心中有个结,一直解不开,直到见到王英姐,这结不用解,自己开了。

    张丹丹曾祖父的父亲,曾是晚清的命官,晚年归隐山林。老爷子虽然归隐,但儿孙求学的路,却一直在继续。

    张丹丹祖父出生时,正逢时局混乱之际,张丹丹祖父,从小学习刻苦,奋发图强,誓精忠报国。

    张丹丹祖父求学的路,绵远而悠长,那是一道道的山梁。翻越那一道道的山梁,才能达到级别高点的学堂。

    张丹丹的曾祖父,作为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十九世纪末的乡绅之一,为了防止土匪在山中抢劫,曾乔装成叫化子,穿越重山,去祖父就读的学堂送学杂费。私访期间,守在学堂半个月,发现张丹丹的祖父,居然半个月没有出来操场玩。

    那时,山城的照明设施还不便利,张丹丹的曾祖父后来才得知:张丹丹的祖父是在菩萨的长明灯下读书,其刻苦求学的程度可见一斑。挑灯夜读还真不是几个字说起来那么轻松,如果不是张丹丹曾祖父亲眼见到,作为家道殷实人家中的长子,常人还以为都是执跨子弟呢。

    张丹丹祖父除了学文,也体格强健,会马术,学有所成后,直接从军报国,作为国军的高级长官,八年抗日,斗智斗勇,身先士卒,枪林弹雨里,出生入死。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但因曾经站的队伍是蒋委员长的,一九四九年和平解放,张丹丹祖父没了,倒在了血泊中。

    张丹丹的祖父,八年抗日,不曾退缩,英勇奋战,没有马革裹尸还,直到坚持到抗战全面胜利;战争结束了,草席裹尸埋。

    不但祖父没了,家里被划了官僚成分,祖父一没了,家产全部被充公。田庄、借出去的财物,全部清零;借出去的一百多担谷子,一粒都要不回来了。

    作为好多代科举入仕的人家,那可是张家几百年的财富和基业积累呀。 因为家产全部被分了,张丹丹两位从没见过面的叔叔,一个三岁,一个两岁,三个月里面,全部饿死了。张丹丹奶奶生活无以为继,张丹丹奶奶好像不是传说中的烈女,改嫁他人了。

    那年,张丹丹的爹六岁,不肯跟着奶奶改嫁,从此,开始了他心怀悲闵、孤独而痛苦的一生。

    那年,张丹丹伯伯十二岁,参与新中国的建设去修铁路了,能谋一口饭吃。

    那年,张丹丹姑妈十四岁,没爹没娘了,找了户当地的厚道人家嫁人了。

    还想上学,没爹没娘的孩子,那条路已经隔他们太遥远。

    张丹丹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切的发生,好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也没有张丹丹爹那种家破人亡,渗透到骨子里的悲凉。

    直到二零二零年的某天,张丹丹经手一个客户的业务,看到客户身份证上的名字,居然是:“X分田”的时候,客户年龄在七十岁左右,张丹丹开始恍惚起来。

    她才想起:打土豪,分田地,真的不是故事,不是一场闹剧。它曾经在张家真真切切的发生过,并且可以说对相关当事人造成了血洗,对相关当事人造成的伤害,无论是肉体的,还是心灵的,终其一生都难以痊愈。

    张丹丹母亲说:后来政策好了,政府给张丹丹祖父平反,可追认为烈士,补发给张丹丹伯伯和张丹丹爹抚恤金。

    但无父无母长大的张丹丹伯伯和张丹丹爹,吃尽了世间的苦头,觉得他们自己长大了,祖父已过世多年,没有去要那个名份和领那笔抚恤金的必要了。

    多年来,张丹丹爹和伯伯兄弟俩,时刻铭记在心的是:做人,不能丢了骨气,就算祖父被迫害,仍然时刻以身做则:为人要正直、光明磊落;做事要勤奋刻苦、勤劳节俭。也许,这是张家这几百年来,已经融入到张家后人骨子里的立世精髓,不管世道如何变迁。

    半个多世纪过去,而今,张丹丹的伯伯、张丹丹爹和姑妈,都已经长眠于地下了。

    青山巍巍,矗立千年;风霜雪雨,默默承受;电闪雷鸣,巍巍不语;铁骨丹心,气吞山河。莫问沧桑,看着朝晖,充满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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