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

  “窈淑，一同去河边洗衣服吧。”一女子抱着木盆笑道。

  窈淑听言，不自在地拨弄了衣袖，面上染桃花，在那女子殷切的目光下，窈淑点了头，柔声道：“好。”却恰有雎鸠鸣叫，惊了岁月静好。

  “雎鸠走了。”那女子抬头，有雎鸠掠过。

“嗯，冬季快了。”窈淑莞尔，面上桃花未谢。

                                    一

  “寤思，你去河边做甚？”一粗黑汉子提了提身后的柴禾，望着身前一个十四、十五岁的汉子笑道。

  “忙了一阵子，热了，想去河边洗把脸。”寤思抹了一把额上亮晶晶的汗，身后是一捆和他差不多高的柴禾。

  “行，那我先回去，你洗了脸赶紧回家，莫要在山里转悠，天凉了，免得被熊瞎子叼走！”粗黑汉子打趣道。

  “嗯，不会有事的。”寤思摸了摸腰间别着的柴刀，继续往前走。

  “关关，关关，关关……”有声音。

  寤思朝声音看去，是大群雎鸠掠过天际，有羽毛飘落。

  “诶呀！雎鸠都走了，每年都来来回回几次，都不知道它们究竟是去哪里？”粗黑汉子道。

  “.……..”寤思不说话，汗珠从额头上滑落，有一只雎鸠在汗珠里飞。

  “倒是知道，它们每年回来都要生崽。”粗黑汉子笑了。

                                  二

  “砰、砰、砰……”

  “你还有多少衣服？”女子问道，身旁依旧是捣衣声阵阵。

  “还有一件寒衣未捣，”窈淑抬起头，怯生生地笑了，柔软美丽，她看了看女伴收拾好的衣服，又道：“不若，你先回吧。”

  “那怎么行？”女子说了一声，就坐在了河岸草地上。

  “嗯。”窈淑不知说什么，却是轻轻一笑，继续低了头，洗衣服。

  捣衣声阵阵，女子拔了草编起小玩意儿来，编着编着，女子轻轻一笑，哼起不知名的小曲。

  悠悠苍天，雎鸠掠过，有羽毛落下。

  窈淑手一顿，她看见河里有雎鸠飞过。

  “砰、砰、砰……”

                                  三

  “关关、关关、关关……”

  雎鸠？

  寤思笑了笑，低垂着头，捧了河水。

  “.……走了…….”远处飘忽似有女子的声音？

  寤思一愣，抬头，四野无人，他低头，继续垂头喝水。

  “关关、关关、关关…….”雎鸠。

  非常近的声音。

  寤思起身，朝着声音处走去。

  待他拨开枯绿的草，他看见了一只惊恐的鸟——一只受伤的关鸠。

  “关关！！关关！！关关！！关关！！”叫声凄厉，翅膀在不住地扑闪，有红色染上黑色和白色的羽毛，格外刺眼。

  寤思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抱住不住扑翅的雎鸠：“莫怕，莫怕，我带你回家，伤好了便送你走。”

  万物有灵，这雎鸠听罢，居然便不动了，任着寤思把自己抱走，只是一路上偶尔鸣叫几声“关关。”

                                      四

  “窈淑，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女子抱着木盆问道。

  “嗯。”窈淑停下，静静地倾听着。

  隐隐约约，虚弱的声音。

  下一刻，窈淑朝一处走去，她悄无声息地放下木盆，踩着河上的石块，轻巧地拨开面前的那一拢草，草中夹杂了荇菜。

  是一只雎鸠，受伤的雎鸠。

  这只雎鸠见着了窈淑，便不再叫唤了，只是一双眼珠子打量着窈淑。

  窈淑面上又起桃花，她细声细气地说：“我带你走，你伤好后，我送你回来。”

  雎鸠垂下头。

  窈淑伸出手，抱起了雎鸠，往回走。

  它叫了一声：“关关…….”

                                  五

  “关关…….关关……….关关……..”

  大群雎鸠从河面上掠过，从它们之间漏下阳光落在又绿了的河岸上。

  “我带你回去。”寤思扯着雎鸠的翅膀仔细地看着伤口，最后才这么说着。

  “关关！关关！关关！”那只雎鸠看着天上掠过的鸟群，煞是激动，几乎要扑出来寤思的手了。

  “.……你那么急是要急着做什么？”寤思站起身，把鸟抱着，然后往河边走去。

  “诶！当然是急着找媳妇啊！”粗黑汉子嘿嘿地笑了两声，好不促狭。

  寤思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六

  “快到了。”窈淑肩上停着一只不住扑闪翅膀的雎鸠，它偶尔会飞起来撒野，它脚上的布带子会随着风飞起，它亦会停在窈淑的肩上叫唤。

  已经可以听见水流声了，以及雎鸠的声音。

  渐渐地，一大片雎鸠映入眼帘。

  她听见自己肩上的雎鸠大叫了一声：“关关！”这雎鸠就朝着河流中央扑闪翅膀而去。她一愣，旋即缓缓地弯了眉眼。

  “关关！”不知为何，那么多雎鸠都在啼叫，她偏偏就朝着那只雎鸠看去。

  却是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汉子正在看着她，她惊了，面上灿若三月桃，她低下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手不自觉地摆弄着。

  那是寤思，他呆了，他看见他的雎鸠大声地叫着，朝着河上飞去，最后停在了一只脚上绑着布带子的雎鸠旁，他顺着脚上绑着布带子的雎鸠一点一点地往上移着目光，然后，他失声了，像个傻子一样看着河岸的女子。

  忽地！

  “关关！关关！关关！”又是一群雎鸠从天宇飞落，遮蔽了河岸。

  男子有些急了，那个女人被雎鸠遮住了，从他的眼里消失了。

  不行，不行，他想继续看着她，他想看着她，他…….

  踏水而行，雎鸠停了，河岸上已无女子踪迹，似乎就是一场美梦。

  不见了…………

  男子痴了…….

  心上一片空落落的。

                                    七

  是夜。

  “关关！关关！关关！”

  “关关！关关！关关！”

  …….

  窸窣。

  窸窣。

  睡不着。

  翻身。

  窸窣。

  窸窣。

  睡不着……..

  耳边一直是雎鸠的关关声，思绪翻滚，停不下来，心里有桃花苒苒开放，是白日里见着的那个女子，她含羞带怯地垂头。

  她，是谁。

  她，还会出现吗？

  自己，还会见着她么？

  翻来覆去……..女子的容颜愈发清晰了，他睡不着，他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伸出手似乎能用手指触碰到她，不行，他想把手捂得更暖一些再触碰她，她，他……

  想见她，想见她，睡不着…….

  是不是病了？

  心跳得很快，脸好烫，似乎病得不轻……..

  一夜的关关之音，一夜的翻来覆去。

  天未破晓，他就摸到了河边，有两只雎鸠飞到他身旁，其中一只脚上绑了布带子，他笑了：“原来昨天不是梦，不知道那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们俩莫不是夫妻吧？怎地会离散？又恰巧被我和那姑娘救了……..”

  “关关，关关，关关，关关……”两只鸟一唱一和的。

  汉子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或许姑娘会再来这里，他想，他想……..

  午时，一女子抱着木盆缓缓走来，关关声不断。

  寤思吞了一口唾沫，他觉得，心里面，桃花又开了，他愣了，有些呆。

  窈淑察觉到他，手足无措，她想洗衣服，可是，可是，这人怎地，怎地这般看着她，面上三月桃颜色正好。

  “关关、关关、关关……..”雎鸠不住地叫着。

  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女子忽地明白了这男人想做什么，愈发手足无措了。

  寤思继续唱着，他想着，他想和她在一起，就像他和她救的这两只雎鸠般：“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关关、关关、关关………”

关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