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

回归之路

寒夜漫漫，我独自流浪在异乡的街道上。餐饮店门口人群熙攘，热气腾腾的食物以各种形状被供养在一双双手里，随后消失不见。小摊前冷冷清清，主人守候在旁边，望穿秋水也了无问询。房屋后面的山呈现出黑色的轮廓，不张扬，也不言说。

这是毕业一年多以来，到达的第七座城市。已经忘了每次为何辞别，为何出发，为何徒劳。只记得在路上才能感觉到真实存在，孤注一掷地实践着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同时承受着各种质疑指责。最开始时我以为是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爱情而奋不顾身，后来证明错了。寻寻觅觅，我只是没找到自己。

于是我沿着时光轴往回走，希望发现点什么。

那时我特别想回去建设家乡。遂响应号召，积极准备并且顺利进入最终阶段。反对的声音太洪亮刺耳，现实轻而易举地令理想折腰，而我没有坚持己见，也没有试图说服。

当同学们都在积极地参加各种校招，跑招聘会，游离于社团，敷衍着入党，策划着逃课时，我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我很清楚自己不想要什么，却忘了生活并不总如愿以偿，有时随波逐流未必是坏事。

图书馆的文学区是我常光顾的地方。做了几本笔记，写了一些随感，然而并未将这点爱好结合优势和专业，发挥到极致。就好像喜欢英语，仅仅喜欢而已，最多只停留于背背单词读读文章练练口语。

高中阶段大家都差不多。同样枯燥的生活，不同的成绩。我属于那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学生，因此被忽略很正常。唯一的优势是作文。但作文不是全部，像韩寒郭敬明的励志事迹已经离我们很遥远了(虽然他们现在仍然以自己的方式延续着优秀这个词)。投过一些稿，全军覆没，石沉大海，心灰意冷。

初中的数学和语文成绩比较好，在竞赛中获奖就到此为止了。从来不培优，也不做额外的资料，回家要做家务，要照顾弟弟，要完成作业……那时过着简单的生活，也没经济能力拓展其他的才能。

我继续往回走，看到小学的我，专心致志地画画，煞有介事地朗诵播音稿。猛然发现我的人生就像一个倒立的三角形。最开始显现出一些天赋，拥有独特之处，后来慢慢地、慢慢地，棱角就被磨平了。又或者，只是为平庸寻找借口？据说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很久都不发光，可能根本就不是金子，而是破碎的玻璃。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我睁大眼睛好奇地观察着身边的一切人和事。我想了好久才决定出来看看，听说人间很精彩，既变幻莫测又一层不变，有温暖也有寒冷，还有悲欢离合、酸甜苦辣。道听途说不靠谱，我要自己去感受，去体悟，用眼睛，用心。这是1992年的春天，我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醒来，带着欢笑和泪水，拖着身体携着灵魂。

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怎样短暂的一生。不知道我会经历怎样的成败、幸福和痛楚。不知道我会如何走向又走出象牙塔、如何流浪着找到回家的路。因为不知道，所以惊喜并感动上天的恩赐，好的坏的，美的丑的，快乐的难过的，平凡的伟大的，简单的复杂的，都是精彩的。

如果那时我知道接下来24年的轨迹，我会选择——依然这样度过。

夜深了，人群渐渐散去。这一趟有过遗憾，错过机会，走过弯路，遇过真情，洗过灵魂，最终都归于平淡。而我将停止漂泊，回不到开始的时间，就回到开始的地方。或许我这辈子都寻不到自己，但我不会停止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