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性孤僻,又生性热烈。像是水火相容的世界。看似处变不惊,实则内心动荡激烈。像是走在悬崖边的人。勇敢,却又胆怯。燃烧,却又熄灭。
来自燃燃_摄影一
那个人想起来就有一点疼。像是烧伤了的一寸皮肤。烟花绽放。热烈又空旷。在那个夏天,她的心被一个高瘦男孩偷走了。她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与前所未有的难过。感情的绝对值。
植物茂盛生长,阳光焦灼,热浪席卷着操场。他们相遇了。她觉得眼熟,回眸后的似曾相识。或许是彼此的感应。微笑。交谈。他们都是长跑运动员。他来自另一个学校。成绩优异。谈吐之间洋溢着的自信。
训练时相互的鼓励。通常都是大强度的训练,耗尽全身力气,身体变得越来越耐受时,内心却越来越柔软。他总是让她跑内道,阳光剧烈时跑在前面帮她挡着光。每天结束了顺路一起回家。他喜欢喝冰的茉莉果茶。她会买两瓶。她喜欢喝葡萄汽水。他会买一瓶。她常常忘记给车充电,他慢慢走陪着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变得糊涂。因为总是很放心。
他天生开放,社交很广。她安静的像一株植物。可以互补的慰藉。 累到走不动的时候,他抱住她。她却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安心的接受了他的温热与心跳。
夜晚的散步。公园的草木气息。漫长的吻。她拾起多年未弹过的钢琴,不顾手的生疏,一遍又一遍菊次郎的夏天。那是他最喜欢的曲子。录完发给他的晚安。熬夜看的奥运会,电视里传来欢呼声。他打电话给她,一个多小时。她穿着棉质长裙在客厅走来走去,去冰箱拿出水果洗。他教她做冻葡萄。听到楼上走动的声音挂了电话钻进被窝。一会又打回电话。那些为了出门和父母找的借口,不安而隐秘的快乐。送给他的礼物,放进去从街边买来的莲蓬和白色玫瑰花。
她不懂情爱。摸索着表达自己。看过的言情小说和电影也没有任何作用。有时候感觉到危险。却又对这样的危险如此着迷。
游泳池的消毒水味道蔓延,风从香樟叶里通过。墙角的草疯长。发着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消息。她告诉闺蜜,边说边裹紧了毯子蜷缩起来。她才发现了自己的不安与胆怯,与一直处于消耗的现实。
甜言蜜语。他说起来全不费劲。她告诉他一切关于自己的事。他却常常故意隐藏,很少提及过去。她常常觉得自己一无所知,却又胆怯着无法开口。渐渐,常常打不通早已熟背的电话号码,那些无法填补的空白的沉默,像一个发炎的伤口。
注定中的短暂与离开。九月里夏气逐渐散去。在全日制的学校住宿。没有通讯工具。在同一个小城里做着相似的事。听课,做题,训练,吃饭,睡觉。枯燥的生活。他最终成为了她的痒。
她那些趴在教学楼天台上看着他学校方向的日子,语文课听古人描绘思情眼睛湿润的日子,每天写信给他日子。在晚自习下课后跑出学校投进信箱的信,都石沉海底。她明知如此,却又没有能操控自己理智的力量。体能和感情都被消耗之后,她开始放任不管。
来自燃燃_摄影一遍又一遍听的奇妙能力歌,她在荒凉里寸草不生。好像 回到木心《从前慢》的世界里。夜半的失眠,翻来覆去打开小灯看安妮宝贝的情爱散文。本来半懂不懂的句子突然大彻大悟。那些日子情感丰盛,过得充满幻觉与不真实。 她给他写过 ‘渭北村边树,江东日暮云。’ 教学楼边的合欢花开了花,微雨迷蒙。她捡起一朵,夹在寄给他的信里。写着 ‘雨湿合欢香。’
她剪了齐耳短发。她畅快的消耗着自己。
他必定会出现。接近一个月漫长的消耗后他们终于相遇。是她一直计算着日子的市运会,在她的学校举行。
看到他的时候,她打开了体内的开关。那些沉睡记忆里的体温与热浪袭来。心跳不止,紊乱又持续的心跳。在没有一丝联系的日子里,他的杳无音讯,沉默如同一个巴掌。她感到疼痛的沉重,这样的疼痛使她清醒。她压抑住去拥抱他的冲动,目光相遇时轻轻招手然后迅速逃离,像一只逃向巢穴的动物。他的右脚踝系着红布条,不知道的含义。听到有队友问他,她恐惧与怀疑不敢靠近。她满心困惑。埋下爆发的种子。她沉入大礼堂的黑暗里。钢琴的黑漆在打开门瞬间反起光。不能回家的日子里,她在这里弹着菊次郎的夏天。欢快飞舞的曲调,像一只夏日里飞过蔷薇花的蝶。她如夏日般丰盛。
他完好无损,她却体无完肤。
她坐在琴边,慢慢深呼吸平静下来,触碰琴键。她没有人可以诉说。没有办法用只言片语来表达水火翻滚的炽热与丰盛。盛夏时,内心开出蔷薇花,芳香凌烈。一只蝶的短暂停给的如梦瞬间。在秋风中枯萎时也难以忘怀。直到最后一片花瓣的坠落。她将这样的故事说给琴听。琴回响出清音。
三千米比赛的时候,她还是鼓起勇气去看了。他跑过的时候,她说 ‘加油’ 。那是以前在烈日下说的最多的话。他如风穿过,头也不回。又开始的痛楚。在正心中戳坏的洞。
能猜到的结果。她的四百米和一千五百米比赛,她在跑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她对他过于敏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漏的。他的不在乎冷若冰霜。
比赛结束的最后一天。她在心里的蔷薇彻底枯萎。难以隐藏的情绪,与队友聚餐时的一言不发最后还是泛滥成灾。他们告诉她,他的红布条上写着 ‘ 我一直在等你。’他只绑了一天,后来他说 ‘没什么意思,不想绑着了。’
埋下的种子开始爆发,破土,生长。晚自习她回到教室,打开英语习题册,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抬眼望着窗外的黑暗。未知的可能性。
第一次想要这么决绝。不顾旁人冲出教室的一刻像是人生的巅峰,耳畔音乐轰鸣。又一片寂静。操场的月光一点一点,将剩下的所有理性全部撕碎。她别上一直藏在口袋里他送她的学生会徽章,带着体温,她鼓起全部的勇气。
大礼堂的黑暗像是要把一切吞噬干净。只有稀微的月光照亮了琴键。她像被召唤般的来到这里。菊次郎的夏天。一遍又一遍。他最喜欢的菊次郎的夏天。她一遍又一遍的弹。黑暗深处掩藏的巨兽,她像是成为了黑暗的一部份。她一点也没有害怕。心口是他的徽章,充满了力量。
她要解开那个谜。揭开创口贴,不管是否愈合,是否粘连。是否如释重负,是否愈加疼痛。
她骑上载过他的车,经常没电的车飞快驶出校门。一闪而过保安未必看得清楚,也无法赶来停下。她这么想着。她要去在天台上凝过的方向。内心开始燃烧。火焰翻滚,将枯萎灼烧殆尽。
在校门外徘徊不定。快到了下晚自习的时间,她混入人群。走进他的操场,正巧远处烟花开始绽放,热烈又空旷,像是看过电影里的高潮部分。轰然爆发。那些美好丰盛的感情,那个夏天。轰然爆发。果断决绝,不遗余力。就算她的爱低到尘埃里,最后还是决绝的点燃烟花。亮彻夜空。
高年级还没有下课。她鼓起勇气,走过他所在的班级。像在走悬崖边。她还是选择了去昏暗的楼下等。三三两两走过的人,大多是戴厚重眼镜,穿着大口袋校服。她期盼的眼神和藏青外套显得卓尔不群。正想着会不会错过了,就看到了他。
他显然是吃惊错愕的。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后,他拍拍她的肩膀。快回去吧,好好学习。
我走了。她说。她明白了。‘ 我一直在等你。’来自另一个故事。那些无法填补的沉默的空白,那些难以启齿的不痛不痒。
果然,在回家的路上,车一如既往的没电。之前总觉得在他之前的生活过于平淡,没有波荡,没有起伏,处在死亡状态。但她第一次开始怀念那样简单清澈的日子,至少活在希望里。现在的她感到坦然与麻木。
所谓的目的地,只是一场心灵的仪式,最终还是要走上沙滩提着鞋子回家。最终的目的地一直是家。写过的那些不知去向的信,像是穿过的一棵又一棵树影,终究没有办法回头印证了。至少,是因为再没有走向未知漆黑的勇气了。渭北村边树,江东日暮云。
从此她的内心开始成长。他打开了她的心。她解剖了自己。
她将这件事说起时,已经面带微笑了。一年后她也再见过他。但也全然洒脱了。但她发自内心的感谢他。
年少时期的爱情,像烟花。燃烧时的热烈绽放,决绝与坦然。稍纵即逝,也不用为此惋惜。残存的味道,风会将它吹散。
那一年,她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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