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摩托车

20年之久，爸爸的那辆摩托车，一直载着他疾驶在回家的路上。风吹日晒，车子已遍布着岁月的印记。正如谁都无法避免生老病死一样，机器也有它的生命期。爸爸老了，而他的摩托车也老了······

还清晰的记得第一次坐爸爸的摩托车时胆战心惊的模样，不敢呼吸，全身僵硬，差点就哭了。那会，我真怕自己会掉下去。现在想想，不觉就笑了。

那时候，爸爸一个月便回一次家，在没有摩托车之前，爸爸都是骑着自行车回家的。一直记得爸爸在黑暗中带着外界冷冽的气息推门而来的情形。虽然我很怕坐摩托车，但看到爸爸可以早早的回家，我就开始用感激与钦佩的目光来审视这台机器。

后来，每逢爸爸要回家的那天，我们兄妹三人便坚决的拒绝小伙伴们的邀请，跑到离家不远处的河对岸，在夕阳下等待着爸爸的摩托车，等待着爸爸。伴着夕阳，我们总是会找很多乐子让这枯燥的等待变得乐趣无穷。记得那有一段陡坡，有人在上面挖了好多台阶，这些简单的台阶就像楼梯一样成了大家喜欢的捷径。我们总是踩着台阶，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的爬上爬下，累了，走不动了，哥哥在前面拉着我，姐姐在后面推着我。偶尔坐在土坡上，看太阳从这个山头移向那个山头，看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那么美。竖着耳朵，在一片哇声中期待着熟悉的摩托车声。终于，在夜幕中，摩托车呼啸着驶来了， 爸爸载着我们，回家了······

爸爸一直都很爱惜自己的车子，回家后顾不上吃饭爸爸就开始擦洗自己的车子。那时，由于第二天就要走，擦洗好的摩托车总是停放在我家院子里，记得夏天的时候，晚上有时候会有雷阵雨，每次只要天一打雷，已经睡下的爸爸总会起来把车子推到外面的车棚里去。

有时候，听到爸爸回来，周围的邻居总会捎些东西给在县上读高中的哥哥姐姐们。后来，爸爸回来的时候都会载着在县里读高中的表哥表姐们，再后来，哥哥考上高中，去县里上学，每逢放假，爸爸都会骑着摩托车载着哥哥回家。那时候，我多渴望有一天，爸爸也会载着我那样往返，可是，就在我考上高中的那年，爸爸去了内蒙，爸爸的摩托车从此便一直停放在车棚里，我也没有机会坐着摩托车回家。

依稀记得那是十年前的高考，爸爸骑着他的摩托车载着我去往一中考场，像所有满怀期待的家长一样，爸爸妈妈顶着烈日焦急地等待在校外，而他们自己连一瓶水也舍不得买，但是愿意为我去买平日里从来不吃的水果以及百货店老板说牛奶中最好的特仑苏。长大以后，好似一直漂白在外，回家的路变得越来越远，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毕业已有六年之久，恍恍惚惚中我觉得自己也老了，每天为了生计而奔波，回家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少。回过头来才发现，虽然努力读了大学，但是我还是没有活成父母期望的样子，没能成为他们羡慕的老师、医生、护士等所有铁饭碗中的一员，时至今日，我还是让他们最为操心的一个，每每想到往事，时感愧疚无比。这些年，村里每家每户都有了小轿车，各种电动三轮车穿梭在田地间，比起老式的三轮车，似乎更为方便，而爸爸妈妈不管去哪里，总是离不开那辆有了20年历史的旧摩托车。端午回家，爸爸再次骑车他的摩托车，载着我去镇子上做核酸，步行一个小时的路程，骑车摩托车最多半个小时。过了河，要上坡，下了坡，继续上山，下山，一路崎岖颠簸，摩托车吃力的攀爬着，爸爸专注的盯着前方，努力地抓着手把，遇到陡坡，大烟筒冒着浓烟，呜呜声贯彻山间。回到家后，我表达了想要给家里买一辆电动车的想法，爸爸妈妈第一时间表示反对，妈妈说一个好点的电动三轮车要四五千，太贵了，家里的旧三轮车和摩托车还可以用······。

在家乡，有句老话：父母的心在儿女身上，儿女的心在石板上。如今已为人母，正在慢慢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一生要强的父母从来都是有事自己扛着，不愿意给漂泊在外的儿女添加一点负担。前几天中午给家里发视频，看到爸妈骑着摩托车在去往镇子的路上 ，妈妈说割草回来想要去剪头发，事后才知道是因为手机欠费他们骑车去镇子上找营业厅的工作人员交话费。父母年纪大了，不会网上缴费，明明三个孩子，打电话说一声，任何一个都可以在网上缴费，他们却要自己跑一趟 ，也就是这一刻，我才发觉作为儿女，我们是多么的失职。

在会宁，几乎所有的父母坚信知识改变命运，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任何一个父母都要送自己的孩子上学。虽然父母拼尽全力支持我读书，但是毕业后这些年，我也只是处于艰难谋生的状态，在这诺大的城市，我也始终没有成为别人家的那样优秀的孩子，好像我带给他们的，只有永远操不完的心和流不完的泪。我多么希望爸爸妈妈可以自私一点，多对自己好一点。

说实话，有很多时候，我也后悔选择留在异乡，网络上流行这样一句话：有家的地方没有工作，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爸爸妈妈啊，我真的害怕，我还没有成为你们期待的样子，你们就已经老去了。

“我们已经都长大，你们还依然牵挂，曾经笔直的腰身，也变得不再挺拔”、“时光啊你慢些吧，你们还没享受就老了。曾经儿女们不太听话，她们现在长大了，懂事了”······耳机里循环播放着这些歌词，莫名地就湿了眼眶。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

                                                                                                                                                                              2022.6.15   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