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在我们这南方古商城高墙大院的窨子屋,以及三层高的大木板房,按栋分,不少人家都共用一个厨房,共用一排连在一起的柴火灶(可惜手头没这图片)。
那时这种情况,既是贫穷的缩影,也是和睦的象征。
那霸气的窨子屋,大的里面有三纵三层,几百平米,小的也有上百平米。解放前属于豪门大贾,一栋一户,灶台自然只属一家。解放之后,对这些窨子屋进行了社会主义改造,收归了国有,于是政府将窨子屋出租给了普通老百姓。这时,一栋窨子屋往往住着几户人家,有的住了十余户。这些人家就按户数在下层修建了一座砖砌的柴火大灶台,一户一孔,一起共用,但旁边每户有独自的大陶水缸和小桌碗柜什么的。每到煮饭时,各户就拥在了一起。
那几层楼的多间大木板房,过去也属于有钱人家。户主有大户,也有比较宽裕的小商小贩。解放后,同样对其进行了社会主义改造,收归了国有,然后便租给了普通老百姓。也如窨子屋一样,一栋住户中,不少人家共用一间大厨房和一座大灶。
可以想象,这样拥挤地住在一块,共用厨房灶台,共用旱厕(窨子屋的在大院内,大木板房的在外面),大家的经济状况肯定好不到哪去。但这还算好的,居住条件比这差的还有。与农村比起来,真是寒碜多了。
所以我说,这是贫穷的缩影,改革开放前的小城风貌。
然而,当时大家同居一栋,共用一灶,邻里关系却是普遍的和谐。即使某两户有矛盾,也会在邻居或管理区(居委会)的调解下,重归于好,至少不再拍手跺脚刀拍砧板地大吵大闹了。
下面就单聊下厨房灶的事吧。
厨房中几家共用的多孔大灶,放的都是大锅,既可煮饭炒菜又可烧水,还可在锅中放木蒸桶蒸糯米饭,蒸其它什么的。冬天拿开大锅,弄上铁架,就可用来熏腊猪肉。
大锅的旁边,有个小点的孔,是放铁笼罐用的。灶下只要烧着火或焖着火,笼罐里就始终有热水,这热水用来洗澡洗碗等用。
灶台上,还有放油盐酱醋的地方,而抹布多扔在木锅盖上。
烟囱则在烧火口的上方与灶连在一起,几个灶孔的烟囱都连接贯通,最后留一个直插而上到屋顶瓦外,或斜上穿过壁墙或壁板伸到外边,以此排烟。
每个灶的肚子是比较大的,可放许多柴。烧火口则成纵长横宽长方状,伸得进脑袋。在烧火口的旁边,有一个砖头大小的凹槽,这是放火柴、引火物(一般是松脂满满的马尾松块,我们这叫枞膏)等小样物件用的。挨着烧火口的地面,则摆放着长长的铁夹和吹火用的竹筒。这吹火筒前面那头竹结没打通,只中间钻了个小孔,其它地方的竹节则都是打通了的。
早中晚每到烧火煮饭的时候,厨房就热闹起来,灶就成了最忙碌的地方。
大家一边忙碌,一边无拘无束地闲聊着,从家事、地方事聊到国事,从家长里短聊到小道新闻。
有时谁家炒菜缺盐了,说一声便从人家的灶台拿过盐罐舀出一大勺;或是没了姜葱蒜干辣椒什么的,讲一句人家就拿了过来。有时想吃什么小菜又忘了买,而人家有,于是说一声人家就送了过来。那时,各户人家在灶旁就是这么相互调剂着菜蔬食料的。甚至谁家炒鸡鸭鱼肉什么难得的好吃的,也忘不了给别人一勺,说是留给你家伢仔妹仔吃吧。哪家水缸没水了,也是只要跟人家说一声,直管去他家水缸舀就是。
厨房煮饭做菜,满栋楼房都闻得到各种各样的食味,有香的有辣的。闻到这些味道,就知道在炒什么菜,甚至知道是谁家炒菜,因为每家的饮食偏好不同。
那时,各家居住条件都不是很好,但清洁卫生却是搞得很好的。而厨房、灶台的卫生,一般都是各家自己搞,有时大家也相互帮衬着做。每次厨房里忙完后,各户都要将其打扫、收拾得干干净净。最难清除的,当数蟑螂了。它们白天躲在大灶的缝隙中,晚上出来到处爬动寻找吃的。因没有灭蟑螂的特效药,要除掉它们,只得用手捉用拍打了,但很难灭尽。
厨房因天天烧柴生火,安全是个大问题。间或有人用火不慎,就出现火灾事故。
为了防止火灾,那些年从政府到百姓,是下了大力气的。每天晚上,大家睡觉之前,同一居民小组的住户就轮流巡察查火,这项任务多由大点的小孩子们承担。
届时,两三个人手持土喇叭,沿街挨户宣传着防火防盗,到每户查看防火情况。主要是看家里烤火的火箱炭火管好了没有,交待睡前一定要罩好;看厨房灶火、油灯、火柴收拾好了没有;揭开缸盖看水缸装满水没有,若没装满就会提醒人家要装满水;有时也问烟囱里烟灰清扫了没有。那时烟囱是个大隐患,如果长期不清扫,烟灰积多了,就会燃出明火窜出去造成火灾,这样的事故几十年间时有发生。为此,就有人专门从事烟囱等清扫的职业。
如果说什么是远亲不如近邻,什么是邻里和睦相处,那些年共用的灶台就从一个侧面很好地诠释了这一切。
或许,各户人家贫富差别不大,利益冲突的理由不多,是邻里和谐的前提,但细究起来,似乎又不是。反正,那个年代人们的头脑比较单纯,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
当然,贫穷不是社会主义,那个时代毕竟会过去也已经过去了,历史早已翻开了新的篇章。但是,那共用灶台折射的人文精神和文明价值,却值得后人好好的珍视和深度回味。
2022年8月1日写于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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