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病人》我痛故我在

作者: 俞无字 | 来源:发表于2017-01-03 16:25 被阅读104次
    《中国病人》我痛故我在

    她应该是算是一个很文艺的女人,人长的好看,写作的文笔还很好,也有好的审美与身世,但是用我的话来说就是很敏感。她的网名叫做:“荷西。”三毛的爱人荷西。我与她加上好几天以来一直都是说着零散的一些有的没的事情,从来没有一点谈到她的“病。”我也耐着性子跟她随便闲扯。

    在一天车马不喧嚣,却连一杯茶下腹都找不到的下午,我只能啃着五毛钱的老冰棍,听着蝉鸣与她在网络上聊天。

    我:“今天过的好吗?又有人向你白眼了吗?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很官方又装十三的发过去一条消息。

    她很快的回复了一条图片表情,是:“宝宝不开心。”

    我:“咋了,谁欺负你了,我去砍死他。”

    荷西:“那可能你要砍死一火车人了。打电话嘛?帅哥,我不开心陪我聊会呗。”

    谁知道这次的通话竟然长达五个多小时,整整一个下午到夜幕降临的时间。我还没敲下“行”字,电话就响了,我接通了电话,顺便按下了录音键。

    荷西的声音很好听,音调也明快不像她在网络上与聊天时的文字那么阴暗。我想这么好听的声音应该去唱歌,然后我给她写几首倾覆情爱的歌曲。

    荷西:“你真的要替我杀了欺负我的人?”

    我:“太累了吧,你说有一火车,所以那算了吧。反正他们最后都得死。不过……我随口乱讲,你居然相信了我说的你是有多傻?”

    荷西:“对啊!我们最后都得死去,为什么那些眼睛总是怀有歧视!对啊!我就是傻啊,为什么他们对我欺骗。”她的情绪突然深沉,声音躁起来。

    我:“歧视啊?没办法,我们注定徘徊社会底层,生活难,世上的人分三流九等,行业还分三教九流,无论是流浪汉,还是什么都是我们的一份子,社会上可怜的人多了,我觉得你就蛮可怜。唉,人生荡气回肠。希望能过上好日子。”

    荷西:“你怎么知道我可怜……”

    我:“跟你这几天相处聊天,字里行间发现的,打电话过来,你是要说说关于你的事吗?”

    荷西:“我就是发泄一下,因为每个人都说我是病人,用躁郁症来定义我的病。不我还是觉得,我没有病,痛苦不是别人给我的,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需要这些痛苦,我为这些痛苦而活,为这些痛苦而死,痛苦就是我们存在与消失的意义。”

    我:“我痛,故我在?你认为痛苦反而是另一种快乐?”

    荷西:“没错我痛,所以我存在着,痛苦在某些方面确实是一种快乐。在我小的时候一直懵懂的承受着命运对我馈赠的痛苦,亲人的离去我没有眼泪,所有的所有我都宠辱不惊,再后来,渐渐的,我发觉了自己有些不同,甚至是出现不正常,这种感觉很奇妙,一方面我有些恐慌,一方面又自恋的觉得或许这是我正是的独特之处。”

    我:“独特吗?像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的小龙人一样独特?”我故意打趣着希望能够听到她的笑声。

    荷西:“哈哈,我就觉得挺独特的啊,我可以冷眼旁观别人啊,似乎从某种意义上脱离了这个世界。”她果然笑了,我是一个喜欢听人笑的人,笑总比悲伤好得多。

    我:“你在逃避什么呢?”

    荷西:“不是逃避,是不屑为伍。让他们与垃圾废气,金钱跟肮脏为伍,那群狗一样的人,我只想冷冷的看着他们的那些嘴脸。”她说这句话中间夹杂了许多脏话口头语,我听着有点乱。

    我:“嗯,你继续说呗,我听着。”

    荷西:“我开始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的时候已经不是很小,并致力于给自己找到底我的病在那里,,我对号入座,发现自己的童年是在自闭症中度过的,从十六七岁开始我呈现出了明显的抑郁症症状,到了二十三四岁,我的抑郁症逐渐通过的治愈好转,当然情绪也进入了高峰和低谷的无限循环,这时候我知道了这样一种病——躁郁症,我知道或许我终于找着自己的病了。”

    我:“爱情的治愈?”我是一个善于抓住重点的人,所以试着问她。

    荷西:“嗯,他是一个外国人。有浓密的大胡子,胸毛很多,说话口音很好玩,有奇怪的笑点……”她的声音又开始明快起来。

    我:“那不是挺好的。”

    荷西:“可他并不存在,我的这个爱人,明明他不存在,可是我还硬告诉自己他是存在的,而且喜欢的不得了,我甚至能怀念起他的胡茬刺痒我的脸庞,他深邃的眼睛看着我让我心里所有防线都击穿,我为了他得了单相思,但是他们告诉我他不存在。我甚至怀疑是他们所有人欺骗我,于是我努力寻找他存在过的痕迹,哪怕是一根头发啊,或者是他曾经存在过的气味,后来还是无果而终,我承认了他是我幻想的一个人,可是我还是觉得他是真的,很固执,我知道他得一切比如:他得名字,年龄,出生地,出生日期,血型,他得身世,和性格,连他怎么死都知道。”

    我:“他死了?”我以为她会回答我,然而他并没回答我,依旧说着自己的话。

    荷西:“我跟正常人一样啊,希望快乐,希望选择快乐,只是快乐不起来,正常人的情绪浮力好,像木头,掉进痛苦的湖里,很快就漂浮起来了。我呢,是石头,掉进湖里,就沉下去,不能自拔了。我跟正常人一样,总想找到一个目的,一个目标,一定要为了什么而活,仿佛只有这样,人生才会变得有意义……其实,活着,不一定要有一个什么目标,或者某种意义吧。当然,也可以有某个目标,某种意义……问题在于,我相信什么,就会为什么而活着。比如,你相信痛苦,你就会痛苦的活着……你相信快乐,就会快乐的活着……如果你相信的东西不停地在转变,你就会一会儿痛苦,一会儿快乐的活着。”

    我:“嗯,我就是有各种情绪,像一个没头脑还不高兴。”感觉她像是进入了一种状态。

    荷西:“当自找折磨的我自己大获成功,我简直是快乐到无法复制的。我再也不能完成手里的工作,不能在该睡的时候睡着,在该醒的时候醒来,没办法,我有躁郁症嘛!我不能停止说话,无论是哭诉还是抱怨,我停不下来,没办法,我有躁郁症嘛!我无穷尽的想到死,然后用抽烟、喝酒、自残缓解压力,没办法,我有躁郁症嘛!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简直感谢这种病的存在,让我终于可以解释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不正常!”我似乎听到了她抽泣的声音。

    我:“你哭了?”

    荷西:“没有!我哭什么!我为什么要!有什么好哭的?”

    我:“那你继续说,我听着?”

    荷西:“我依赖用这种病解释自己的痛,就像是依赖我的爱人一样依赖自己的痛苦,我像宽宥所有病人一样宽宥自己,尽可能的不责怪自己,我不停的对自己说,虽然你搞糟了一切,但你不是故意的,你已经很努力了,毕竟你没有自杀,活着就有希望,总会好起来的。但我没办法停止自我厌恶,日复一日,疯狂虐噬自己的心,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全都是错的!一切一切都是错的!根本就没有对过!从来就不对!全都是错的!”

    我:“我也曾搞砸了所有的一切,然后在街头茫然失措,甚至惊慌失措,就是那种害怕的感觉,觉得可能谁都有可能撕碎我。”其实我是撒了谎,前半句我确实有这种感觉,后半句就是效仿她的情绪,故意靠近她。

    荷西:“我们不同,或许有相同之处,但我们还是不同,我是放弃了梦想百分之百,厌恶百分之九十的人世,你可能是百分之五十,或者四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痛苦造就了我,我与痛苦是共生共存的。”

    ……

    我:“嗯,聊聊别的?比如朋友?或者你的爱人?我就有一个朋友叫做大庆,她特傻至今还相信有穿红裤衩的超人,我跟你讲假如你你告诉她你是来自未来的人说不定她都信。”我其实是想听她爱人的那个不存在的她仍然相信的爱人。

    荷西:“身边只有一个好朋友,假如她也当我朋友,家里人也不理解,不懂我这种病,只是一味的觉得我想的太多了,刚刚和网上的医生有打过电话……”

    我:“对,别自己找病,可以咨询一下医生。”

    荷西:“他说基本确定我是被害妄想,不是躁欲,由于被害妄想也引起了幻觉和记忆力减退,也就是断片 以前记性还不错,现在连前一天穿的衣服,喝的饮料 吃的菜,都全部忘记了,很难想的起来,每天。晚上睡觉都好像能看到一个影子蹲在我脚边,耳朵边有别人的呼吸声,特别特别清楚绝对没有听错,是幻听吗我真的快受不了……”

    我:“是不是你的爱人呢?”我试着跟她谈论这个她一直回避不谈的点。

    荷西:“文森特的呼吸声我能听出来,很温柔,而最近的这种呼吸声是很粗砺那种!就像一条死胖子。”

    我:“你这量词简直感人啊。”

    荷西:“其实,我也在考虑,要不要自己去趟医院,我快三十了,最近这阵子走在路上只要别的车稍微离我近一点,我就觉得司机想撞死我,我想一定是我的仇人讨厌我的人买通了他们来撞死我,再伪装意外车祸现场,每次我妹不在家一出门,我就在害怕……怕她被车撞,怕她会遇到危险。我觉得大街上好多骗子、小偷、强奸犯和抢劫的,但是我又不能不让我妹出门,她还有她自己的生活,虽然才十八岁但都有男朋友了,比我强多了,我还天天都担心我外婆年纪大了容易被别人骗钱,我本身也是学医护的,懂一点医学知识,我总想着我身体肯定不好,总想着我有癌症有肿瘤,那些医院里的人肯定会在我睡着时给我注射艾滋病毒,所以后来我就辞职了。”

    我:“辞职也好,整理一下自己。我在你空间看你文笔这么好可以,试着写点诗啊,啥的。”

    荷西:“写鬼诗呦,好烦,幻听越来越严重了真的难受死了,昨天大晚上的幻听把我妹叫起来问她有没有听见她说没有,然后我确定又是我自己幻听了。”

    我:“什么声音?文森特的声音?”我还是忘不掉这一茬。

    荷西:“是切菜的声音,切那种很新鲜很脆像切包菜或者生菜的那种声音,真的很清楚感觉要崩溃了。”

    我:“你还是考虑考虑去医院吧,一个女孩子还是要为以后想想。”

    荷西:“谁跟你说我是女孩子的?!我是爷们!”

    我:“哦?那你的声音,还有资料,那些照片怎么解释。”她说她是个男人我一点都不慌,甚至我还差点笑出声。

    荷西:“那些都是文森特弄的,他喜欢把我当成一个女人,其实我知道我是男人,虽然我没有生殖器可是,确实是男的,我的精神或者行为想法全都是一直觉得我是男人。在十几岁的时候,身边的人也都是当我假小子,我开始化妆都是从认识了文森特开始的。”

    我:“你们怎么认识的?”

    荷西:“那是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在一艘去往爱琴海的轮船上,第一次看见他,他戴着礼帽却穿着很有海岸风的夏装,他的帽子被风吹起来然后伸手去抓得动作很滑稽,像只猴子。哈哈……”他笑了起来。

    我等她继续说话,她却一直笑着不再继续说下去。

    我:“后来呢?我对你说的特别感兴趣。”

    荷西:“后来他跟我画了画油画,然后我们上了床,在爱了之后他抽着雪茄,我就在哭,然后就他抱我在怀里然后一直抚摸着我头发,说没事了,没事了。那时候将要靠岸的轮船在鸣笛,我听到了几只海鸟的声音……”

    她陷入了沉默不语。

    我:“海鸟在天空的时候,那种飞翔的弧度很漂亮。”

    荷西:“我没有看到过,当时我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实。嗯,事实上也是虚假的,我有病。”

    我:“文森特他怎么死的?”

    荷西:“被我杀死的,用一杆长猎枪在大雪后的一个深林里,那时候林子还有鹿在闲逛,当他背向我就扣动了扳机,他倒地开始流血,鹿就吓得奔逃。我扔了长猎枪,跑到他的身边抱着他就开始哭,伤口不断流血,染红了雪地,他的嘴唇无力的张合,我能看懂他在说,我爱你。”

    我:“嗯,这可不太美好。”

    荷西:“你不问我为什么杀掉他?”

    我:“不想知道,有些东西不需要理由。”尤其是对于她幻想里的世界,谁杀了谁,最后谁有爱上谁,理由或许是为什么,我是不想知道的。因为,那些东西没必要这么清晰,就这样几个片段挺好,她的世界只需要她,她的爱人只属于她。

    后来我们又闲扯了,很久,我告诉她我们的通话录了音,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我告诉她我想把我们的对话整理成一篇文章,她也没拒绝只是说那我说让我把他说的那些脏话去掉,我答应了然后在快傍晚的时候,她说肚子饿便挂掉了电话。

    大概半个月后我们又再次联系,她告诉我她后来还是去了治疗,她说那个给她心理治疗的医生,英文名字叫:“文森特。”然后我就在电话这头笑了,她也在电话那头笑的很轻盈,就像只百雀灵,或者一位狡黠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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