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舅更傻了,就是因为一件貂皮大衣。
二舅是个乡下人,生性木讷,笨嘴拙舌,因为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从小受外公外婆宠爱,下田不会插秧,下河摸不到鱼虾。成天在家,除了吃就是睡,养得白白胖胖的,傻劲十足,但颇有富态样。眼看快30岁了,连个媳妇都说不上,相亲无数,没有谈成一个。外公外婆很着急,就撺掇着村里人,带我二舅出去打工。
二舅终于来到城市,在建筑工地做小工,搬砖,抬水泥,拌沙石。二舅在家从没受过累,哪吃得了这份苦,白胖的身子重的像秤砣,很不讨做工长同乡的喜欢,情面终于敌不过几番权衡,二舅被辞退了。
二舅哭丧着脸,背着行囊准备回家,不巧公司老总那天下工地看现场,看见了耷拉着脑袋的二舅,原来白胖的脸,变得又黑又糙,一脸的可怜忠厚相,了解了情况后,老总竟然起了怜悯之心,觉得别看这个人蠢笨懒,但一看为人忠厚,不会溜奸耍滑,让他做个保安应该是再胜任不过了。
二舅于是就当了某小区的保安。在保安的岗位上工作很卖力,一是为了报答老总在困难时的相助,一是这个工作只需跑腿,无需出大力。很快二舅就成了小区最受欢迎,特别是老头老太太们最喜欢的保安。因为二舅不懂得拒绝,老头儿提着沉重的篮子进小区,保安队长让二舅帮忙,老太太推小车带孩子上楼不方便,保安队长让二舅帮忙。使唤别人去做分外的事,保安队长心里免不了要有所顾忌,时不时也要察言观色,害怕他们不高兴甩脸子。使唤二舅就无所顾忌了,没有后顾之忧。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临近春节,工友们纷纷拿了工钱,准备回家过年,可是二舅的工钱,一分也没拿到,二舅不知道向谁要工钱,他也不知道向别人倾诉,也没有一个工友替他出主意想办法,保安队长竟然也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二舅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一个个放假回家了。
腊月28晚上,二舅呆呆地坐在值班室里,一辆车从外面开了进来,二舅机械地拿起遥控器,门杠缓缓抬高了,车进了大门停了下来,一会儿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男子从车里钻了出来,二舅借着灯光看出,那是公司老总,他立即从座位上跳起来,推开门,挺直身子向老总敬礼——这都是当保安培训的动作。
这老总就是这小区的开发商,也是这小区物业的董事长。老总一脸的慈祥,拍拍二舅的肩膀:小伙子啊,你这种敬业精神值得我们公司每个员工学习,好好干,明年给你涨工资。
二舅一听说工资,眼泪快流出来了,哑着嗓子说:公司没有给我结算工钱。
二舅实在是太想家,太孤单,太委屈了。老总一听愣了一下,作为董事长这件事不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老总略一思忖,脱下了身上的皮衣,亲手穿在二舅身上:小伙子,现在已经过了发工钱的时候了,会计也放假了,这样吧,我这件皮衣价值26,000,你穿回去,等来年再上班时你再穿回来。我让会计补发你工钱。说着,老总掏出钱夹,从中抽出两张:这点钱权当回家路费吧。
其实这件皮衣是老总的情妇为老总买的,为了感谢老总为她定制价值不菲的豪华游轮环球旅行。快过年了,老总要“洗身革面”,回家面对结发妻子和已成年的儿女,这身皮衣就显得累赘和来历不明。
二舅第二天穿着价值昂贵的貂皮大衣,坐上长途车回家。几个月的保安工作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二舅又变得白胖了,穿着皮衣,加上木讷的表情,俨然一个深藏不露的大老板。
下了车,天已昏暗,小城热闹非凡,有推着行李箱背着背包返乡的打工者,有大包小包购买年货的主妇们,有吃着糖葫芦和臭豆腐,旁若无人的情侣……
二舅不看人,只在人群中乱撞,他要走回十五里外的家。
二舅不看人,可是却有人看见了二舅,并且一直跟着他,他们是城里的泼皮无赖,明山与他的同伴。眼看快要过年了,他们想狠狠的捞一笔过个丰盛的年,他们盯上了二舅,认为这是一个真土豪,那价值26,000的貂皮大衣,是一般打工者买得起的吗?天越来越暗,风越来越刺骨,走往乡村的小路上行人稀少。在一个僻静处,明山和他的同伙亮出了刀子:拿钱还是拿卡?二舅吓得瘫软在地——这像极了那有钱的主。明山用刀抵在二舅的腰上:要钱还是要命?
二舅没有卡,也没有钱,明山翻遍了大兜小兜,捏遍了皮衣与裤裆,只摸到身上不到10元钱。明山恼羞成怒,觉得二舅穿着这件昂贵的貂皮大衣,是在嘲笑他的智商。明山的一个同伙摁着二舅的头,另一个同伙使劲往后拽着二舅的两只胳膊,明山将二舅的皮衣扯了下来,拿着刀狠劲的划着,一刀又一刀,然后狠狠的扔到了黑暗中。
二舅跌跌撞撞哭着赶回了家。回家后大病了一场。
病好后更加木讷了,成了一个真正的傻子。
想要说个媳妇成个家的愿望,看来只在外婆的梦中能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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