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河南人,喜欢吃面食,面条就是我们午餐的主打。虽然长这么大一直都喜欢吃面条,但面条和面条真的不一样。从不同时期我们的面条,也能看出我们生活的变化。
40多年前,父亲在煤矿上班,我和两个弟弟随母亲生活在老家——豫西一个不太偏僻,甚至可以说是交通便利的村子里,和老奶(爸爸的奶奶)、尚未成家的叔叔生活在一起。我们村子背靠邙岭,前临洛水,陇海铁路从村前通过。
虽然交通便利,虽然我们村前有滩地后有坡地,但人们的生活依然那么艰难。生产队一年打下的麦子,除了交公粮,分到各家的,已经少得可怜了。而红薯产量高,就成了我们那时的主粮。早上红薯稀饭,晚上稀饭红薯,只有到中午的时候,才能吃顿面条。
就是面条,也是红薯面做成的黑面条,或者用红薯面轧成的饸饹。偶尔,善于调剂生活的母亲也用麦子面做一些白面条,和黑面条一起下到锅里。白面条大部分捞到老奶碗里,我们吃的是黑白相间的两掺儿面条。叔叔是家里的主要劳力,妈妈总是往他碗里多捞些白面条,而叔叔呢?也许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子,也许是因为我身体太过瘦弱的缘故,对我总是分外照顾,每次都把白面条挑出来放我碗里。他对大弟弟说:“咱们是男子汉,吃黑面条长得高长得快。”纯真的弟弟当真不吃白面条,和叔叔比赛吃黑面条。而我,把那白面条吃在嘴里,怎么觉得它是那么滑溜、那么绵软…… 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一碗没有黑面条的纯白面条!
七八年,改革开放了,农村最大的变化就是土地分到各家各户。当时年纪还小,说土地分到户调动了农民的劳动积极性,我没有什么概念;我只知道,母亲一个人要种家里所有的地,父亲到农忙的时候,会回来帮家里干活,我们也要隔三差五的放学到地里帮忙。令人欢喜的是,家里的粮食一年年宽绰了,吃白面条的次数也渐渐多起来……
后来,村里的一户人家买回轧面机,开起了轧面房。每逢母亲忙得时候,就会让我端着面去轧面条,轧一斤面条掏2分钱加工费。机器轧出来的面条,很长很匀称,在锅里煮的时间稍长,也不会断,这实在是用手擀的面条所不能比的。当然,并不是村子里的每家人都能去轧面条,还有许多人家,仍然在家里擀面条,因此,能吃上机器轧的面条,就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了。
八十年代初的一个麦收季节,父亲从矿上回来收麦,把他积攒下来的饭票换成挂面,给我们带回来。看着那一把把用纸包好的面条,一根根细细如银丝一般,我们都惊呆了——还有这样的面条啊?于是,那段时间我们就有了在同学中炫耀的资本:“你们吃过挂面吗?我爸从矿上带回来的!”当然也引来了小朋友们艳羡的目光,羡慕我们有一个能给我们带来“好东西”的爸爸。
八十年代末,我们随母亲转户口来到矿上,这时候,吃面条已经是很平常的饭了,而且母亲已经能让我们换着花样吃面条了。除了以前吃的捞面条、汤面条外,还能隔三差五的吃上炸酱面、卤面条,母亲还学会了做拉面、扯面……浇面条的菜也从单纯的素菜转为或蛋或肉,菜的品种也多了许多……
到了九十年代,面条的主食地位受到侵袭,人们还喜欢上了大米,面条、米饭换着吃,这在小时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进入两千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大家的口味也发生了变化。人们都不愿意吃挂面了,说太硬。于是街头应运而生的是卖机制面条。下班回来,顺道买上一兜面条,很是方便。挂面买回放在家里,只是准备不时之需……而手工擀面,则成了面条中的上品。
当下年轻人都不会擀面,如果听说哪个中年的朋友会擀面,找个时间,吆五喝六地凑在一起,去人家家里蹭上一碗手工面条,则是美极爽极。于是,“到我家吃手擀面去。”就成了招待朋友的高档次了……
记得有一次,老公的朋友听说我会擀面,极力怂恿我做给他们吃。多少年没有做过了,擀出来的面厚薄不匀,切的有宽有窄,但他们依然吃得津津有味。听到这些整天吃山珍海味的嘴,吃面条时发出的“滋溜滋溜”的声音,看着他们吃得香甜的样子,我笑了……
从手擀面,到机制面,到挂面,最后又回到了手擀面,真是一个轮回。“窥一斑而见全豹”,从以前为了存活吃手擀面,到现在的享受手擀面,同样的面,意味却大不相同啊……
热爱生活,感恩生活!愿我们每个人的幸福生活,像根根没有尽头的长面,源远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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