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茂痒呆的武侠世界

作者: 野茂痒呆 | 来源:发表于2019-09-27 17:50 被阅读0次

          (废柴江湖第11季征文小说组8号)

            野茂痒呆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心里有个无所不能的盖世英雄梦,但到了中年,脸被晒黑后,觉得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可惜当他有足够的觉悟意识到这的时候,偏偏流落于江湖,身不由己,四处漂泊,任由风吹日晒而无可奈何。所以当他站在沙丘顶上,发现大漠一望无际、廖无人烟,他心里有一万句“操你娘”想说,天湛蓝的可怕,一轮烈日高悬其中,把四周的空气晒地腾腾地向上蹿,像火苗一般舞动着。他举起手臂用手遮出一点阴影极目望去,似乎想从前方找到一点希望,但紧锁的眉头一直也没放松过,作为一名武功盖世的侠客,他本该使用“千里眼”一探究竟,但又觉得这样不符合规则,毕竟这里是江湖不是神话。他不敢在此伫留,他知道停留除了浪费时间,还浪费资源、浪费精力,最关键的是还影响形象——他已经够黑了,黑得不能再黑了,再黑就要被大侠协会除名了!大侠协会是个崇高而纯洁的组织,绝不容黑蛋玷污,不仅别人容不下,就是自己也容不下,因为黑蛋只适合做反派,而且是猥琐装逼的反派,阴险毒辣稍有智商的反派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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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茂痒呆回转过身,两个时辰前歇脚的几棵胡杨树像新发的嫩芽一般,极具生命力,在黄沙和蓝天的衬托下又像一泓清泉,让他很想回去。野茂痒呆踌躇不定,继续前进还是回到胡杨树下躲躲太阳?现在他就是一条上了岸的鱼、一只趴在火炉上的蚂蚁,急躁的想跺脚又想骂人,但还是没骂出口,“做大侠不该说脏话,那是好汉和反派才会做的事,”野茂痒呆感到讶异,自己竟还有心思想这些,“但我又不做好汉,我只做大侠、大儒侠,做好汉得不到好女人。”

            为什么没有戴斗笠,为什么没有穿蓑衣呢?他懊悔不已,感叹自己总不能未雨绸缪,也不能规划好自己的武侠生涯。他也曾渴望做那种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江边垂钓的大侠,风里来雨里去,一样的劫富济贫、义胆云天;低调有范、深藏不露、世外高人的格调也是极其不俗的。可惜身在大漠,要不然倒也真能“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

            他捋捋披散着的干枯盘结的头发,准备回到胡杨树下再仔细打算。野茂痒呆捋头发的时候,摸了摸下巴,脑补了一下有胡须的样子。人在大漠行走,倘若没有胡须恐怕显不出沧桑感,没有沧桑感就不算是个经验丰富的大侠,野茂痒呆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虽然人已至中年,但总下意识的认为自己还是个少年郎,胡须总清理的很干净,也许是还在为少年时的事奔波的缘故,日日想的都是那时的梦想,所以还时时觉得自己挺年轻吧。

            野茂痒呆提起酒壶抿了一下,嚼了两口干粮,顾不得靴子里的沙子,大踏步地向胡杨树处走去。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再加上长年累月的跋涉,脚早已被日月磨上了厚厚的一层茧,要说有什么让人不畅快的,就是不得不牵挂着这靴子,外面是沙子磨,里面也有沙子磨,不知道它还能撑多久。起脚一甩,脚边的沙子飞扬起来——况且里面沙子是清理不完的,清理完了还会再进,这应也算是人生一大无可奈何之事,沙子是这里的主人也是这里的幽灵。他抬起手臂擦擦头上的汗渍,拖着一件不知道几个月没洗过的粗布衣服,努力前行。若不是长着一对锋利的眼睛,腰里别着一把长剑,人家定会以为这是乞丐,不过野茂痒呆倒也不觉得这身装束寒碜,倒是正与大漠孤侠的风格相契,话说衣服穿久了穿着也舒适。

            他也曾想过,身处富庶之乡阜盛之地,穿着轻裘骑着肥马,手执象箸玉杯饫甘餍肥,闲了舞文弄墨焚香静坐,忙了除暴安良匡扶天下,出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人投奔救困扶危疏财仗义,喜了悲了饮千杯不醉,爱了恨了都能无愧于心,定然有若干个冰魂雪魄的女子相伴,为了体现有情有义,只取一瓢饮……可惜已然身在大漠,野茂痒呆仰天叹息,那等美梦只好留给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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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茂痒呆到胡杨树的时候,太阳西斜有半。虽然武功高强,但烈日下行走大半日,到底还是身心疲乏,他一个踉跄,依躺在胡杨的树干上,匆忙的揭开酒壶狂饮几口,伸开双臂、叉开双腿瘫坐在地上。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狼,没有秃鹰,就连风这会儿也无迹可寻,胡杨树一动不动,胡杨的叶子也一动不动,时间和空间像是静止了,静谧极了;眼前一片荒凉,远处的斜阳照在大漠上,时不时有耀眼的光晃入眼中。如果死在这,定会晒成肉干,被风沙所埋,不过这样的死法倒不负侠客的身份,也算死得其所。“我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方?”野茂痒呆合上眼,迷迷糊糊地发起了这个疑问,又迷迷糊糊地回答了自己:“只进不退,这里是必经之地!”

            如果不是侠客的使命在身,他也许不会醒来,至少不会那么快地醒来,他能睡上一天一夜甚至更久,但是确实太冷了,武功高强也抵挡不了的冷。野茂痒呆哆嗦着睁开眼,太阳已然消失了,只见数不清的星斗覆盖了整个苍穹;由于风餐露宿、日夜跋涉的职业习惯,野茂痒呆对这样的场景并无太多感触。他起身,低着头眯着眼,似乎不太愿意醒来,又一个哆嗦打来,他无奈地抖抖双肩,抬起头,只见一道光由胁下闪出,倏忽而起又倏忽而落,哗哗的一阵枯枝枯叶从天而降,于是野茂痒呆生起火来。火光下,野茂痒呆再提出酒壶,小口的喝起来。一股暖流由外而内浸遍全身,他止不住轻叹一声,这大概就是武侠的样子!燃烧的枯枝毕剥的响着,像为这静寂而寒冷的世界填上一丝活力,野茂痒呆凝视着串动的火焰:是的,只进不退!在他决心行走江湖之时,他就有了“漂泊”的觉悟,他就知道自己“无以为家”的宿命,一切都因为无路可退,是啊,谁让我无路可退呢?既然无路可退,行到进无可进方能死得其所!他有时觉得自己其实不是一个侠客,而是一个苦行僧,可是他又明明配着侠客的三件套:长发,长剑,女人。——女人,尚且没有,但跟苦行僧不同的是野茂痒呆渴望着能有——想必为时尚早,只待功成名就……

            野茂痒呆侧身躺在火堆旁,一手支起头,一手持着树枝拨弄着火堆随时添加着,往嘴里放一根枯干的叶杆细磨着,蜷缩着腿,现出一副无忧无劳惬意的样子,然而依然冷。人家地当床天当被,行走江湖何其潇洒,为何同样是侠客的自己却被冻成这般模样?难不成真的不适合做侠客吗?他不止一次地这样怀疑自己选错了职业,却无从证明,这可能就是所谓“瞎想”吧。野茂痒呆吐出口里咬断的叶杆,重新换了一个,然而当初又是为何选择行走江湖呢?

            树枝会不会也能感到被火烧的疼,添入之后,它们也躁动一下,发出响动,然后才能安安稳稳的着。野茂痒呆呆望着这旺盛又深邃的火焰,思绪回到少年……只觉得往事尽在无言中,消尽在这沉默的天地间。他清楚明白的很,自然也无悔于行走江湖的选择。有许多现实里无法解决的事,需要寄托于武侠,比如要成为英雄,比如要获得女人的芳心,比如要摆脱世间的条条框框和种种烦恼,比如要做主角不做配角和反派,只有成为大侠、无所不能的大侠,这些梦想才能得以实现。——所以野茂痒呆轻靴窄袖背井离乡仗着剑来到了这胡杨树下,并在树下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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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起头来灌了几口酒,身心一时舒畅,野茂痒呆平躺下来,把胳膊垫在头下,面朝着浩瀚如海的星空。他并不嗜酒,那些想得到女人却得不到的侠客才嗜酒,他能得到,如果身在中原那般繁盛之地的话,野茂痒呆对此深信不疑,即便被晒黑了这么多。他还相信如果身在中原,定能一鸣惊人、轻易的立功扬名,但来的太容易并不好,故事不能这么简单,如果轻易就完成了这些事,那接下来就得带着女人归隐山林、粗茶淡饭——野茂痒呆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喝酒吃肉,所以不能完成的太早。

            大漠的星辰确实多过其他地方,并且给人以更广更深的视野,仿佛还能帮人扩胸一般,让人觉得整个胸襟都开阔起来,之后又让人飘飘然,让人变得傲慢,让人觉得好像懂得了整个宇宙,在许多瞬间,野茂痒呆觉得宇宙在下面,他在俯视着这些珍珠般的星辰,偶尔这种感觉让他头晕目眩,让他觉得那个众星聚集的大漩涡在吸引他拉近他,让他瞪大了眼睛觉得恐惧,然后又让恐惧惊醒他……掉进肚子里的酒渐渐起了作用,身上的冷意渐渐消失,野茂痒呆一阵快活,然而最是这样的时候那些让人忧愁的事最会不经意的袭来,野茂痒呆突然想起该怎样前行的事,如何避免这烈日下的征程,顿时烦躁起来,轻叹一口气,觉得身心俱疲。绕道吗?又怎知绕得过去呢?要不停留一段时间再出发吧?只是退无可退而已,并不是非进不可,大可以在此停留,在此盘桓,然而一个人在这等既不能开山也不能栽树的洪荒之地能做什么呢?我可是众人敬仰的大侠,岂容无所事事让韶华虚度?既然停留不行,那就守、那就等待吧,野茂痒呆挣扎着。但是在这守什么呢、等待什么呢?似乎不应细想,那样的事情应是朦胧的、未知的,这样才有神秘感,也能让使命更加神圣。或许他要守的是这几棵树,这树是神是圣谁又知呢;或许他要等的是能帮助他的人,或许是需要自己帮助的人,也或许是某些事。

            野茂痒呆一个翻身,盘着腿坐了起来,掏出干粮,细细的嚼着,他不愿再想下去,不愿那般讨价还价似的给自己讲理。他看了看他的干粮、火堆、眼前的树、头顶的星海,尽力转移思绪,可依然有什么东西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是啊,可是人生究竟有多少时间浪费在等待上!”野茂痒呆发出声来,又为自己的声音一惊,本来也就轻叹一下,没想在这空旷静寂的大漠显得格外的响,不知道会不会被别人听到,野茂痒呆环顾四周一阵狐疑。

            唉!野茂痒呆收起干粮翻手一拍,已然起身,拍拍衣服,伸伸筋骨,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向前行进:即刻起行!大漠重又呈现在眼前,细细的黄沙或高起成丘或平坦如水,平滑的连成一线,像盖在地上的被子。野茂痒呆执着剑立在树下,若有所思地望着灿烂的星空,望着广袤无际的前方,将能看到的一切都收在眼底,自己驱风驭沙、主宰大漠的情形进入脑海,一阵细风裹着黄沙轻拂在脸上,让他觉得好像马上就能君临天下了——这又不是神话,野茂痒呆嘴角一收暗自嘲笑自己,这模样恐怕也就是个落满灰尘的祈祷的雕塑。——一个强大的侠客绝不会像常人那般磨磨唧唧,常人非得有路才能走,这地上本来都是路,非要和踩平踏实的地面做以区分,从而变得无路可走!

            野茂痒呆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迈出脚去,将胡杨远远的甩在身后。只听他不紧不慢不高不低、悠扬的唱道: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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