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和平村距离我家不过二里路,也有不少的亲戚同学在那里,但是,我在青少年时代,几乎从未踏足进过这个村子。从人们的口口相传中,知道和平村的环境总是很脏的样子。每次人们提起和平村时,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往往先是:“太邋遢。”
我第一次认识和平村的邋遢还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中期。
春季某天的雨后,因事偶然从和平村村旁经过,黄泥墙上裂开的口子,差不多能够伸进小孩子的脑袋,一间间低矮发黑的茅草屋顶、像无数个已经哀老的妇人,低头默默无语地看着身下边污水橫流,苍蝇乱撞的地面。鸭子在巷里的水坑伸头嗦水玩,身上的羽毛看不出是什么颜色。散养的母猪典着大肚子,在烂泥塘似的村里闲逛,不时用嘴拱着地下分不清是屎还是泥。村里没有排污沟,从各家各户的灶房后流出的生活用水、禽畜粪尿在村里橫竖乱流,村边低矮的茅厕,散发出难闻的臭味随风在村间弥漫。我不得不强压住欲翻的胃,恨不得一迈而过。
第二次走进和平村,是在2010年的正月里,独自去探望已经年过九旬的姨妈。我曾听嫂子说过姨妈家在村南,具体是哪一间我并不清楚,因为我从来没到过姨妈家。这次专程去探视姨妈纯属无奈,我的母亲己经故去近十年了,虽然母亲与这个姨妈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但是母亲在世时,她们姐妹俩的往来非常密切。母亲的情深好姐妹尚在世,我无论如何都要去探望一次的。
时隔二十几年后再次涉足和平村,村中仍是一片邋遢,耕牛吃剩的稻杆、甘蔗叶,沾着牛屎牛尿,在村里遍地都是,牛粪尿的臊味与污水臭味混合着直扑鼻孔。
虽然村里百分之九十的泥巴房已经变成了由水泥预制砖或红砖,构建起来的一或二层的钢筋混凝平顶楼房。望着这些涮着灰砂浆的坚实墙体,用一句不适当的话来说,感觉此时的和平村仍如一个长年不洗换的人,脸上空有端正的五官,身上仍是令人及度不适的脏。
我推着自行车,小心翼翼的寻找着下脚点,真怕牛屎烂泥的混合物沾满了我的鞋。经人指点,我进到了姨妈家陈旧的泥瓦房里,老姨妈正坐在厅堂的小木椅上。听到我的招呼,她只是傻傻的笑。看见来了客,邻家一个妇女马上过来坐,从这个妇女口中得知,我姨妈已经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看着己经不认识我了的姨妈,心里一阵酸楚。
在姨妈家坐了不足半个钟,塞了一个红包给她后,赶快找个借口骑着自行车,辗过遍地混合着牛粪尿的泥泞,就匆匆地离开了和平村。
第三次到和平村,则是2016年农历六月初六。一个男同学的女儿在镇上开店卖成衣,她的店和我儿子的蛋糕店是隔壁,知道我和她父亲是初、高中同学后,盛情邀请我与她一同到和平村过节,开始我极力婉拒她的邀请。大概她也知道她们村的环境在小镇周边是出了名的,她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姑,我们村现在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到处是猪屎牛屎了。”听听,人家闺女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我还有什么推词呢?
这次是坐着小车沿平坦的水泥路进和平村的。同学家在村的西部,在等待吃饭期间,我一个人沿着环村水泥路从村西至村南遛达了一小会。
时隔六年再进和平村,村里几乎看不见泥巴房(几间宗族老厅除外),不少人家二、三层的楼房外墙还贴上了瓷砖。由政府出资修的水泥路,象个巨大的圆圈环绕着整个村庄。因为种田、种地基本是机械化,不少人家已经不养耕牛了,不养耕牛就减少了牛粪尿对村中环境的污染。村民专业养猪,则需到离村五百米外建猪栏。政府实施的农村改厕规化更是令和平村受益,专款免费为农户修建标准卫生间、化粪池。
村中曾经让人无从下脚的烂泥水、曾经令人咋呕的茅厕已经消失,房前屋后、及各条巷道己经看不到污水橫水的景象,取代的几乎全部是水泥硬化的地面。
村边错落环绕的各种果、树木,串串绿叶在风中欢畅舞动,沙沙树叶弄声争抢着感受明媚夏阳的热情。村外大片农田里,已经灌浆勾头的稻,在风中一波接着一波的翻滚着绿浪。路边田块里的荷花,粉色、洁白的花瓣在如簸箕大的绿叶拥簇中娇娆盛开。站在环村路边,从田野中随风而来的阵阵清新馨香直扑鼻孔,沁人心脾。
看着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仿佛走进了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原,内心一阵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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