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多石峡，以洛河峡谷为最，以雨岔沟为多焉。
2017年时值缤纷三月天，陕北的气候却是初春料峭寒。忽然传出发现甘泉雨岔石峡的消息，一时间成燎原之势。余不禁哑然失笑，暗道不足为奇，我辈探寻石峡已经年，仅下寺湾镇雨岔沟花豹岔的石峡就为人所熟知。上个月，又访得下寺湾龙咀沟一处石峡，像极了隐士修道的小禅院，隐蔽在密林残雪间。故此，开篇从这小石峡说起，以小见大，由浅入深，是我叙事惯用的手法。
桦树沟峡谷被誉为“奔驰车标”的景观
有媒体朋友来访，直指雨岔石峡，自当充当向导。车行始，我对客人介绍起甘泉风物，侃侃而谈。甘泉是延安的一片绿叶一卷白菜心，有迷人的“甘泉八景”，有秦直道天然博物馆，有雪地讲话，有千年银杏树，有劳山国家森林公园，有双青豆腐糜子黄酒等特产...。今日所去的洛河川重镇下寺湾已发现石峡多处，这里有下寺湾毛主席旧居，是延长石油集团下寺湾采油厂的驻扎地；这里有千年香林古寺，有北魏敷政古城；此处三山汇聚，二水缠绕，一马平川，乃形胜之地。与香林寺和胡皮头拥有良田千亩相比，雨岔沟内山大沟深，重峦叠嶂，入内曲径通幽，使人倍感神秘。沟口的张家沟还算平展，锁崖窑就如雄关。一片瓦蓝澄净的水库令人流连，一处雕刻精美的金代瘞窟令人惊叹，野生紫斑牡丹闻名遐迩，老君寺的题刻历史久远。一路看到沟掌的花豹岔，我一指小河对面石壁上的罅隙，说这就是雨岔石峡“一线天”。
朋友惊叹于石峡的伟岸，走了几十米，石峡渐窄不能前行，疑惑地对我说，我听说有上千米，怎么会这么短呢？我不由一愣，思谋良久，暗想这里石峡颇多，许是近日又有什么重大发现也未可知。当即回返，路遇村民，我问这附近可还有大的“石圪旯（石峡）”，不想人人皆知，遥指岔口右拐，在桦树沟那搭。前行途中，更所幸遇到乡镇干部，为我们指引路线并提供进入这处石峡所用的雨靴。
到了桦树沟，这是一个比较小的自然村落，现有居民9户不足20人口。车停在一处木桥旁，乡镇干部们招呼我们穿雨靴。我暗自狐疑，四周不见有什么奇异之处，石峡在哪里呢？不想他们引领我们从路旁走入桥下。这是一处普通的河沟，溪水从花岗岩的鹅卵石间缓缓流过。踩着卵石，溅起溪水，从两扇石门的缺口进入，眼前不觉一亮，偌大的一座石头穿廊曲折连环，若不是那一线的天空依稀可见树木，它就该是座溶洞，是地下宫殿。抬头看，刚才的桥密布着木椽，横跨在红色的砂岩峭壁之上。峭壁上有两串攀爬的石窝，尽头隐蔽着一处石洞，应该是古人躲藏用的崖居了。陕北崖居多开凿于宋金时期，为躲避战乱与匪患所用，但多建于高山之悬崖峭壁之上，位于地面之下的沟壑之中，尚不多见，这种设计出人意料之外，极具隐蔽性，对古崖居门类考古有研究价值。
雨岔金代瘗窟
复前行，石峡内的道路时而平缓，时而险峻，行者一会儿大步流星，一会儿攀爬跳跃，一会儿需要踩着浮木涉水而过。我观石峡之景，印象有三。一者景色各异，可谓一步一景，处处有景，不同角度观察有不同的观感，这就是一处天然的迷宫世界，崖壁造型千奇百怪，尽显造化神奇，或伟岸雄奇，或温婉舒雅。这就是一处冒险家的乐园，一人躲避十人难见。石峡穹顶的一线天空，也是藕断丝连，时隐时现，间有树木杂草从洞外涌入。更令人惊奇的是天外来客，居然在一处缝隙中瞧见一辆轿车。知情者告知，有村民将汽车在家门停放，突遇暴雨，洪水将车裹挟至石峡，雨后洪水散去，车主寻来，见爱车被牢固地卡在一线天拽不出来，再看车况损毁严重，无奈只好舍弃，不曾想又给石峡添置了“石峡飞车”一景。
石峡印象之二，色彩斑斓。石峡两壁多为红砂岩，亦有石灰岩，一红一灰，对比明显。加之常年阴暗潮湿，绿苔杂生，给一些崖壁上披上春天的外衣。光线从顶部的“一线天”进入，在崖壁上折射，自然生成五色斑斓，犹以正午时分为甚。此行仓促，准备不足，全赖手机拍照，尽管下午光线弱，感觉如梦如幻，色彩依然可观。
石峡印象之三，动感线条。穿行于石峡，感受这是一条有生命的通道，一条正在流动的洋流，而我们，是一叶扁舟，漂流在暴怒的海洋，顺从或挑战。看，海水在洋流中快速流动，在漩涡中打转，在碰撞中腾起浪头，在颠簸中震颤，在潮汐下洒落浪花一片。你若停下来，用手机拍照那一刻，时间就停止了，凝固了，定格在你镜头的画面。
步行约800余米，石峡内的道路呈上升趋势，翻过几座巨石，趟过几处水潭，攀过几根枯木，大家终于从石峡中走出，仿佛从地心旅行中归来。置身于石峡感觉真好，那是在海洋漂流冒险，在画廊中捕捉灵感，在万花筒中炫目流转，在过山车上大声呐喊的感觉。走出石峡感觉真好，远处苍山如黛，树木招摇，近处窑洞错落，人喊狗吠，天是柔和的，空气是温润的。我诧异于自己在极度的审美疲劳后还有感觉。
石峡出口，是一连串的石窝窝。可以想象，当暴风雨来临，山洪裹挟着土木的碎屑，从四面八方涌来，在这里汇集，在石窝窝里打着转，唱着高亢的进行曲，钻进地下，一次大规模的地心历险再次发生，一次艺术创造刷新记录。
峡谷独特的纹理
探究石峡的成因，有地震、水流等说。分地貌类型，有丹霞、喀斯特之辨。笔者不可臆断，雨岔石峡的形成，绝对与当地的气候、地理地貌、地质水流有关。下寺湾至桥镇，黄土覆盖逐渐向砂岩裸露转变，石峡之上，地形多为簸箕形，雨量充沛时，流量流速不一般。假以时日，滴水尚可穿石，那亿万年的水流冲涮，绝对能造就一处地下奇观。
甘泉较周边地区，能令人称道的自然景观较少，如此规模宏大的山体石峡的发现，增加了甘泉地理标志的多样性，具有多方面的提升价值。我也相信，甘泉是个宝地，更多的自然景观尚未发现，更多的人文历史尚待挖掘，更多的优秀人才正在萌芽。带着激动的心情，归来向同事们言说此行不虚，未料想他们说，不稀奇，早就发现了，十几年前咱们就在陕西电视台做过报道了。时代在变迁，传播形式在演变，就如这雨岔石峡，它也在顺应潮流，不断雕琢变化万千。清代诗人杨恩寿有诗云“翠玉屏风四面开，水归石峡势瀠洄。须知绝壁岩岩处，自有人从捷径来。”人生路上经常有走不通的绝壁，而且不能回头，不妨学水的韧性，做水流的萦回。无须知道有什么捷径，只是朝着一个方向，一味地走去，也许目标能成就一番。
诗曰：
密林仙踪，隐者参禅。
一米阳光，色彩斑斓。
石门壁立，别有洞天。
场地虽小，居士唯贤。
李巴圪崂，瘞窟长眠。
石峡入口，花豹岔前。
自然造化，风吹卷帘。
壁立千仞，寒光闪现。
道路虽窄，通行方便。
如镰似斧，仰望一线。
沉香救母，力劈华山。
初到入口，其貌不扬。
危石耸立，水潭之旁。
苔生肌理，摄人心惶。
巉岩绝壁，不可丈量。
势拔五岳，纵情仰望。
天堑横渡，听闻声响。
内藏玄机，不可端详。
或为伟岸，或为雄奇。
河蚌孕珠，宝光怀璧。
扶摇直上，一去万里。
景色佳者，不知凡几。
迷宫漫步，恍若梦里。
面对震撼，举起相机。
留下影像，防止忘记。
层峦叠翠，世外玉宇。
造化神功，百锻霞披。
如坠迷宫，不做它虑。
生机一线，直抒胸臆。
海浪无风，翕张如扇。
喷风激廉，触怒影单。
前路无沿，归途无边。
白涛黑浪，脚底发软。
烟波浩渺，相期云汉。
斜道相扶，共闯难关。
溪水潺潺，心意暖暖。
攀岩揽月，噤若寒蝉。
道家真言，佛经浩繁。
鹅黄淡绿，着我衣衫。
七分素颜，三分打扮。
苍然屏风，光景独占。
百川争流，江河倒灌。
有图为证，非我杜撰。
绝地好景，至此无怨。
病树搁浅，沉舟侧畔。
旱地行船，乡愁梦断。
排山倒海，石残水淹。
王母玉簪，老君炼丹。
覆巢无卵，浊浪滔天。
朱石累腕，碧落飞泉。
阴阳昏晓，不羡神仙。
层层飞檐，步步门槛。
随山俯仰，相望缠绵。
车行诡道，我见犹怜。
洪水肆虐，黄沙漫卷。
心惊胆颤，水火无眼。
八卦炉倾，赤地火焰。
又若丹霞，尽可观览。
地火蒸腾，卧榻止鼾。
雕塑绝美，行家自怨。
海纳百川，成就璀璨。
道阻且长，崖高路断。
伟者不凡，勇者无言。
石峡之源，九曲连环。
地心历险，无不惊叹。
鬼斧神工，造化天然。
地貌神奇，探秘有感。
劳燕分飞，鹤鸣九天。
鹰翔千里，高原盘旋。
口耳相传，相邻多年。
片尾后记，老者笑谈。
2017年3月26日
（后记：此文印象深刻。甘泉大峡谷火爆于网络之际，各地游客蜂拥而至。当日，延安市电视台办公室武主任来甘泉调研，陪同去雨岔。此地峡谷去过几条，独独没有去过桦树沟峡谷，峡谷之美触动了我的感觉。当晚十二点时开始动笔，所拍照片挑拣出来配文，简单用韵配图。所谓诗曰就是配图的文字，今连在一起也别有情趣。现今峡谷美图多了，就不再收录那么多照片了。至凌晨6时，约用时六个，可谓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一气呵成。首发于电视台公众号，两日阅读量破3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