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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芦花会唱歌(18)(之棉花捻绳打毛衣)

如果芦花会唱歌(18)(之棉花捻绳打毛衣)

作者: 所谓伊人J | 来源:发表于2021-12-13 15:16 被阅读0次

印象中,我只有一次被母亲打耳光,是在十岁的那个夏天。

割猪草、搓麻绳之余,我会在门前屋后捣鼓花花草草,也喜欢结(方言:编织)毛线。身上穿得拖一片挂一片的岁月,还有钱买毛线?当然没有,不过是手工捻搓出来的棉花线。

圆圆的陀螺中间,卯上一根又细又光滑的木棍,就成了捻线团。

有时更简易,用小刀削铅笔一样,削平木筷四面棱角,再用砂纸打磨光滑,然后直接戳在圆圆的胡萝卜上,这样, 崭新的捻线团应运而生。

母亲自己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也见不得别人空闲,只有趁她不在家,我才会偷偷干私活。

板凳摞板凳,站上去,把母亲吊在屋梁的布袋拿下,撕扯出一团洁白的棉花,再将布袋原封不动地挂上屋梁。

棉花和捻线陀螺一起转,捻搓出一圈一圈的棉花线。其实,还不能叫线,说成绳更准确,因为我这样手工捻搓出来的线,既不光滑,又不均匀,还有棉花疙瘩裹在其中。

把棉线从陀螺上褪下来,缠绕成圈,再放进染料水中浸泡一天一夜,然后挂到太阳下晾晒,晒干后,我就取下来结(方言:编织)手套。

倘若把木筷削细磨圆的话,就可成为结实又耐用的毛线针,可是,母亲舍不得筷子被浪费,常常骂我不学好,我就扒拉出细细的芦苇,撅断削齐,再把两头在地上磨光滑,毛线针妙手偶得,而且取之不竭。

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学会用棉线打手套,第一次打毛衣,却记得清清楚楚,是在十岁那年的五月。

春暖花开的日子,我突发奇想,开始学习打毛衣,按照打手套的方法,增加针脚数,打了拆,拆了打,一次一次比划,终于达到我腰身的尺寸。

初生牛犊不怕虎,既不估量打毛衣需要多少毛线,也不去纠结毛线不够怎么办,反正就是一门心思地编编编,而且颇感得意与自豪。

线不够,就取下屋梁上的棉花捻线,不会分袖,就请教大嫂。日复一日,不知不觉,毛线衣有了雏形,到了正身完全收领,只差两个长袖的时候,棉线没了,吊在屋梁上的口袋也空空如也。

一向粗枝大叶的母亲,终于发现我偷棉花捻线的秘密,我以为她肯定要泼口大骂,谁知道母亲只是轻描淡写地责怪了我几句,她的脸上甚至有隐隐约约的笑意,内心也许觉得会捻线结毛衣是了不起的吧。

趁着邻居夸我心灵手巧,我跟母亲要钱去供销社买几团毛线织剩余的两只长袖,母亲立刻沉下脸,说赊账卖鸭子给我家的人明天过来拿鸭钱,总不能叫人白跑,说话不算数,下次人家就不会再赊账了。

我突然觉得莫名的委屈,张嘴哭了起来 ,母亲扯着嗓门骂我,大嫂走过来说和,要把她箱子里的新毛线拿几圈给我,母亲连忙摇头说不行不行,不能惯着我。

待母亲下地干活,大嫂拿出新崭崭的毛线团塞到我手上,她以为,只要我偷偷把毛衣打成功,到那时,母亲必然顺水推舟,只好作罢。

哪知道,母亲在发现我织了大嫂的毛线之后,勃然大怒,当即要拆毛衣,我死死抓住母亲的胳膊,从她手里抢夺毛衣,母亲甩手打了我一个耳刮子,有记忆以来,这是母亲第一次用力打我。

我望着拆得七零八落的毛衣,难过得嚎啕大哭,两个月的辛苦付之东流。

大哥大嫂从外面回来,对着母亲大声嚷嚷,把好心当作驴肝肺。我见事情闹大了,才停止哭泣,识趣地走出去。

隔天早上起来,不见了母亲,我以为母亲下地栽秧了。天色乌漆麻黑,母亲还没有回来,半夜时分,母亲才提着马灯走进家门。

她先去了小姨家借棉花,接着又去舅舅家,来回走了七八十里路。

母亲背回家满满一大包棉花,一半捻线打毛衣,一半给大嫂做新棉袄,等于给大嫂认错。

母亲认为,小孩子家家穿得破烂一些,没有关系,但大嫂是老师,必须穿得体面。

再说,那几团新毛线,原是大嫂的陪嫁。当初大嫂把我家给的彩礼也基本用在大哥身上了。江家用了大嫂的彩礼,再用她的陪嫁,不得被大嫂的娘家人看轻笑话?

小孩子,狗记性,三分钟,当我穿上自己编织的新毛衣,开心得要蹦上天,曾经的不愉快,早就随风飘散。

尽管手捻的棉花毛线疙疙瘩瘩,厚薄不匀,颜色也染得有深有浅,斑斑驳驳,但我仍然骄傲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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