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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绍昂
天启年间,司礼秉笔太监魏忠贤,极受皇帝朱由校宠信,他排除异己,专断国政,以致人们“只知有忠贤,而不知有皇上”。
天启七年秋八月,皇帝朱由校驾崩,信王朱由检即位,后改年号“崇祯”。
一.
夜色如墨,空中没有半点星光,就好像是被人遮住一般。
打更人提着梆子走在静寂的街道上,看上去有点无精打采,他裹了裹身上的粗布衣裳,打个了哈欠。
“当……当……当”
夜已三更。
这时,小巷里传出几声犬吠,有一个黑影闪进巷子里一下子就不见了。
这一切,打更人并未看见,他慢悠悠地走过巷口,朝下一条街走去。
黑影在巷子深处停下了,他机警地看了一眼周围,便打开了一扇虚掩的小门,斜身进了院子。
黑衣人刚刚进了院子,便看见破旧的屋子里亮着一点光亮,忽明忽暗,微风闪过,几欲熄灭。
这时屋里突然传出了人声,“是徐文忠总旗吗?既然来了,就快进来吧。”
黑衣人解下了身上黑袍,露出了绣有四爪飞鱼纹的袍服,然后躬身低首,步履缓慢的走进了屋子。
锦衣卫!
徐文忠进了屋子之后,头也不敢抬,直接跪在地上,口中小声说道:“叩见皇上。”
昏暗的油灯照亮了倚靠着桌子的男子的面容,正是那刚登大宝的十七岁的崇祯皇帝朱由检。
剑眉星眸,挺鼻薄唇,却完全没有少年的稚嫩。也许是在这朝堂中,早已使他心志坚定了。
他身后站着两个黑衣蒙面人,他们是崇祯皇帝的贴身护卫,手一直放在腰间,看来是藏了极厉害的兵器。
崇祯皇帝随意地摆了摆手,徐文忠便站起身来,低头站到一旁。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崇祯皇帝才缓缓说道:“朕要爱卿办的事,爱卿处理的如何了?”
徐文忠双手作揖,语气坚定地说道:“微臣已有了人选,剩下的就是等待时机了。”
崇祯皇帝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唉,希望不会太久,朕等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二.
三个月前,北镇抚司。
夜已深了,残缺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偏厅的桌子上,酒瓶早已空了,东倒西歪地躺在桌上。
“什么!大哥此话当真?”一个面如重枣,身材健壮的锦衣卫大声说道。
“你小点声!”徐文忠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窗外,并没有发现什么人,他把窗子关紧,然后坐了下来,捋了捋唇边的胡子。
“二弟,这可是机密,张扬不得!”
这人是徐文忠的结拜兄弟,叫做田猛。他听完徐文忠的话,马上闭上了嘴,手指颤抖地拿起酒壶,才发现里面早已没有了酒,他赤红的脸色已变得发白。
“皇上为什么会让我们做这件事?”
徐文忠盯着他看了很久,缓缓说道:“皇上已经派人盯了我们很久了,我们背景清白,正是皇上所看中的。更何况,魏忠贤扰乱朝政,本该当诛。所以,清除阉党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
他叹了口气,继而说道:“江湖已容不下我,要在这朝堂之中有一席之地,这是绝好的一次机会!”
徐文忠五年前才做的锦衣卫,之前他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叫做“流星剑”。
剑如流星,杀人于瞬息之间。
听说他善使左手剑,但没有人见过他拔剑的模样,不过也没有人想看见他拔剑,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可惜,十年前他不知何故,退出了江湖,偷偷做了锦衣卫,吃了皇粮。
他的结拜兄弟田猛使得一手好刀法,在锦衣卫中也是数一数二,但对付魏忠贤显然还是不够。
魏忠贤党羽众多,身边高手如云,想要对付他,那可难于登天。
魏忠贤手下有两大头目:一个是他的义子魏霆,为人精明能干,但生活却骄奢淫逸,掌管着神秘的暗杀组织“红叶”;另一个便是魏忠贤身边第一高手,昔日江湖上人称“游灵蛇鞭”的游不归。
要杀他们其中一人就已困难,更何况这次要将他们全部剿灭干净。
夜更深了,连残月也躲进了云里。
“吱……”门开了,屋里闪进一个人影,徐文忠和田猛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刀,等看清来者之后,他们才松开了手。
“三弟。”
微弱的烛光照亮了来者清秀的面容,却是徐文忠和田猛的结拜兄弟,柳叶青。
徐文忠站起身来,焦急地问道:“那件事,你做得怎么样?”
柳色青神色轻松,坐下来拿起酒壶摇了摇,嘴角一撇,说道:“都在计划之内,那涟漪已经上钩了!”
涟漪是妓院醉月楼的头牌,更是魏霆手下“红叶”组织的大姐。
徐文忠面露喜色,口中不住说道:“好,好。魏霆这边算是有办法解决了!”
田猛眉头紧皱,说道:“可是,还有一个更棘手的游不归,你我兄弟三人可没把握杀掉他。”
柳叶青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声附和了一句。
徐文忠嘴角上扬,轻声说道:“二位贤弟莫急,为兄早有对策。”
田猛和柳色青齐声问道:“什么对策?”
徐文忠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道:“叶孤鸿!”
三.
瑜州城,醉仙楼内。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身着青衣的徐文忠品了一口杯中的香茗,向面前衣着光鲜的俊俏公子问了一句。
叶孤鸿倚在桌子上,两只眼睛微微闭着,若不是他的耳朵还在动,徐文忠一定以为他睡着了。
“徐兄,叶某早已退出江湖了。”
半晌,叶孤鸿才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说得是那样的随意,就好似在说梦话呓语一般。
“呵,想不到昔日的‘鬼见愁’也变成了胆小鬼,你那招‘一叶知秋’现在是不是就只能砍砍树叶了?”
叶孤鸿十年前曾是江湖第一杀手,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在他手里丧命。
叶孤鸿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还是倚着桌子,闭着眼睛,就好像徐文忠没有说过话一样。
徐文忠冷哼一声,扯开了衣袖,露出了结实的左臂。他的手臂上有一条猩红的伤疤,就像一条狰狞的蛇。
“当年救了你,害得我再也没办法用剑。你欠我一条命,是时候偿还了! ”
叶孤鸿的眼睛睁开了,透露出一丝幽幽的寒光。
“朝堂之事远要比江湖更加险恶,徐兄何必执迷不悟,像我这样做个闲云野鹤,岂不自在?”
徐文忠口中喃喃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国之如此,哪还有什么清净之地,自在之所?”
楼下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叶孤鸿眉头紧皱,把门推开了一道细缝。
“哼,我乃是东厂档头,吃你一顿饭算是瞧得起你,居然还敢要钱!”
一个戴着尖帽,穿褐色衣服的人正踩着年轻的小二,大声呵斥,“瞎了你的狗眼,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这人身后还跟着三个番子,旁边吃饭的人看到这种场景,都偷偷地溜了出去。
叶孤鸿刚想出去,却看见后厨师傅伍十六走了过去。
伍十六对着褐衣档头点了点头,笑呵呵地说道:“大人息怒,别和我们这些小人一般见识。”
说完他手里突然多出一个鼓鼓的荷包,然后塞到了褐衣档头的手里。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褐衣档头用眼角看了伍十六一眼,接过荷包用手掂量了一下,嘴角一扬,“还是你比较懂事。”
说完他松开了脚,伍十六赶紧把店小二扶了起来。
“我们走!”
褐衣档头对身边的番子说了一句,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叶孤鸿从门缝里看着这一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来,眼睛看着徐文忠。
“子母剑,我要你那把子母剑。”
徐文忠笑了,他知道这事情成了。
四.
夜很深了,但游不归还坐在酒馆里喝酒。酒已冰凉,但是喝下去胃里却是热的。
游不归不经常喝酒,酒喝的多了人就会醉,醉了他就不能挥舞他那根令人闻风丧胆的鞭子了。
但他今天却喝的不少。
游不归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他那张历经沧桑的脸。他向来不太注意边幅的,就像他在魏忠贤手下做事一样,只要给的钱够多,天下是谁的,遭受什么样的骂名,都无所谓。
酒喝得很快,不一会儿酒壶就空了。他摇晃着站起身来,走出了酒馆。
徐文忠身着黑衣,右手紧紧握着刀柄,天气很冷,但他的头上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他藏身在街道店铺的屋顶上,他身旁的田猛和柳叶青也是眉头紧皱,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啧啧,果然是好剑。”
三人心里一震,几乎同时回过了头。
只见叶孤鸿正借着月光,仔细瞧着一把剑柄奇怪的宝剑。
子母剑。
子母剑是徐文忠闯荡江湖时用的宝剑,上面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叶孤城斜坐在屋顶之上,感受到了三人的目光,他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大敌当前,要调整好心态,不然肌肉紧绷,怎么能做到一击必中呢。徐兄,你也是老江湖了,怎么连这一点都忘了。”
徐文忠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刀柄的手慢慢松开了。
“来了!”柳叶青一声轻呼。
街道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步履摇晃,几乎就要摔倒。
叶孤鸿轻声笑道:“这游不归喝这么多酒,倒是便宜我们了。”
游不归走得很慢,他走到徐文忠他们藏身的店铺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就是现在!”
徐文忠话没说完,人就已经拔出刀来,跃下屋檐,朝游不归刺了过去。
田猛和柳叶青也拔刀跟了下去。
三把刀发出阴冷而闪亮的光,就好像三道流星。
游不归还是站着不动,刀马上就要刺到他的胸膛,徐文忠已经能看清他乱发下沧桑的脸。
“啊!”一声惨叫,却是柳叶青被异物击中,跌落在地上,发出“扑通”一声。
游不归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鞭子,鞭子发出闪亮的光,上面竟全都是精钢打造的铁刺。
鞭子在他手里就像是一条灵活的蛇,游不归手腕一抖,长蛇就凶狠地咬向徐文忠和田猛。
徐文忠身形一侧,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但田猛就没那么幸运了,游不归的长鞭点到了田猛的脑袋,田猛立刻就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游不归冷哼一声:“丢人现眼!”
但他刚想把话说出口,就突然感觉到一阵杀气袭来,就势在地上一滚,机警地回过身来。
“动作很快嘛。”叶孤鸿嘴角上扬,把长剑指向了游不归。
“你是,叶孤鸿?”游不归大吃一惊。
“没想到你记性还不错,我记得我们只有一面之缘。”
叶孤鸿依然在笑,他的笑让游不归极不自在。
“你这种人,还是少见的好。”游不归脚步在轻轻地向后移动。
“嗯,也是。你马上就是死人了,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见了。”
叶孤鸿的话刚刚说完,剑就已经刺向了游不归。
游不归来不及思考,手腕一抖,长鞭也挥舞出来。
叶孤鸿也不退不躲,就好像故意冲着鞭子来的。
“啪!”游不归的鞭子已经缠住了叶孤鸿的长剑,打断了叶孤鸿的剑势。
“哈哈,传闻叶孤鸿的‘一叶知秋’无人能敌,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游不归得意地笑出声来。
叶孤鸿也笑了,只见他手腕一动,从长剑奇异的剑柄里又抽出一把短剑,刺向了游不归。
只见流光转动,街上的风突然大了一些,刮起了一阵风尘。
游不归眼睛瞪得很大,透出了恐怖的眼神,然后他倒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动静。
叶孤鸿蹲下身来,在他身上擦拭着短剑上的血迹。
“现在你知道什么才是‘一叶知秋’了吧。”
叶孤鸿看了看不远处的徐文忠,徐文忠正在把田猛和柳叶青的尸体抱到一块。
“兄弟,我害了你们!”徐文忠跪在地上,满脸泪珠。
叶孤鸿叹了口气,弯下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把子母剑放到了徐文忠的身旁。
“金钱和地位真的重要吗?估计这世上再也没人能陪你谈心聊天了……”
徐文忠抬起头,看着渐渐走远的叶孤鸿,满目空洞。
五.
一个月后,瑜州城内。
叶孤城站在告示牌前,正瞧着新贴的两张告示。
魏忠贤扰乱朝政,残害忠良,现免去司礼监和东厂的职务,派发凤阳守祖陵……
锦衣卫总旗徐文忠勾结阉党,做其鹰犬,缉拿之时又抗命逃脱,如有线报,朝廷重赏……
叶孤鸿摇了摇头,转身慢慢离开。
十七年后,煤山。
黑衣人站在这煤山之上,看着远处紫禁城里冲天的火光,他的表情竟有些痴了。
“十七年了,二弟,三弟,大哥为你们报仇了……”
这人正是徐文忠,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脸上也有了很深的皱纹,可时间却没能抹平他心里的仇恨。
他帮皇帝除去了眼中钉,可崇祯皇帝生性多疑,却要杀他灭口。
他逃亡多年,最后加入了闯王李自成的队伍,把他一手捧起的皇帝给毁了。
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那吊在树上随风轻轻晃动的尸体,眼神里透出了满意之色,他慢慢走下山去,直到消失不见。
(完)
【简书大学堂无戒90天极限挑战训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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