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林睿一边和杜妖娆讲电话,一边侧着头,透过车窗玻璃注视着从街对面走过来的流苏。
流苏穿一条蓝裙,长发,苍白,明明是青翠欲滴的鲜活年纪,却不知为什么,看上去竟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
大概失恋了,才会这样失魂落魄,林睿正乱猜着,流苏咚的一声撞在了他的车窗玻璃上,然后捂着额
头尖叫着倒了下去,她竟然没看见面前路边还停着车。
林睿急忙从车里下来,扶起她问有没有撞伤哪里,要不要去医院?
流苏甩开他的手,蹲在地上,抱着双膝,嘤嘤地哭起来,泪水比孟姜女还多。
林睿感到好笑,站了半天,见流苏还在没完没了地哭,而看热闹的人渐渐围了上来,林睿便硬拉起
她,说走吧,我请你喝咖啡。
坐在咖啡厅里,流苏渐渐平静下来。林睿了解到,流苏是外地人,七年前,和男朋友一起来这个城
市,吃了很多苦,做过很多份工作。最近的一份是一家广告公司的文案。
问题出在昨天昨晚,陪客户吃饭时她扇了那个在她身上乱摸的男人一耳光,结果,今天便被老板炒了鱿鱼。
流苏说,她只想用双手赚钱,而不是用身体。看着流苏坚毅得有些苍白的小脸,林睿想到了杜妖娆,
那个刚才还在电话里百般辩解自己没错、请求林睿让她重回公司上班的女子,偏偏喜欢用身体拿下一
个个男人,继而再拿下一张张订单。
林睿对此怒不可遏,多次警告无效后炒了杜妖娆鱿鱼。
他和流苏一样,在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商海,坚持赚干净钱,反对员工使用各种下作手段。看着
眼里盛着满满痛苦和无助的流苏,林睿决定,让流苏去他的公司上班,接替杜妖娆的工作。
流苏眼里突然涌上的喜悦像两簇升腾起来的烟花,让她的脸瞬间明媚起来。她谢了林睿后,急忙拿出
手机,给男朋友徐迪发短信,说刚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现在再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让他不用为自己担心了。
Two
流苏第二天就去林睿的公司上班了。林睿发现,流苏恪尽职守,做事干净利落,力求完美。林睿从心
里感谢那天的巧遇,让他得到了一个优秀的员工。
流苏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细长花瓶,里面插着两枝向日葵。流苏每天给那两枝花添水,加药
片,修剪根部。隔着玻璃门,林睿看着流苏做这些事,他想,如果把流苏比作一朵向日葵,那么他要
做她的太阳,被她专注地爱着,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有了心就有了行动,第二天早晨,林睿在公文包里藏了两枝红玫瑰,到公司后拿出来送给流苏。流苏
有点惊诧,但看看林睿微笑的脸,还是接了,却又随手轻轻丢在办公桌上,像对待两棵香菜,半点都不珍惜的样子。
然后流苏拿起花瓶,把向日葵举到林睿眼前,徐迪最喜欢向日葵,她也只喜欢向日葵。
流苏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林睿当然听得出来,他笑了笑,转身离去,但放在流苏身上的心却是不肯轻
易收回来。他觉得,只要他未娶,她未嫁,他就有权利追求。
接下来,林睿用尽了追女孩子的办法,都被流苏用很明确的方式拒绝了。
这个可爱的小女子,做什么事都不拖泥带水。她让林睿失眠,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Three
又一个周末,为了一份大订单,很多人都加了班。走出公司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林睿对流苏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的确太晚了,流苏没有拒绝,她坐进了他的车,轻声指点着路。
越走,林睿的心越寒凉,他没有想到,流苏竟然住在这么偏远的城郊。下车前,林睿终究没忍住,他
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徐迪是做什么工作的?
小区保安,流苏自自然然地回答,微笑和林睿道再见。
保安赚的钱不会太多,难怪他们住这么远,林睿想着,透过前窗玻璃看着流苏单薄瘦弱的背影,心中
满满的全是疼惜。
Four
七夕节前一天的黄昏,林睿打电话给流苏,他买了两张明晚的电影票,想邀请她一起去看电影。和预
料的一样,流苏说明天徐迪没有班,她要和徐迪一起去吃街边的大排档,因为忙,他们已经好久没去了。
又是拒绝得没有一丝余地,林睿摇头苦笑。时间似乎过去了好久,又似乎只过去了半小时,林睿的手
机突兀地响了起来。电话里,流苏已经语无伦次了。
林睿急忙问清了流苏现在的所处的地方,叮嘱她别动,自己马上就到。
在离第一次遇见流苏不太远的地方,林睿找到了她。流苏蹲坐在一棵梧桐树下,哭得肝肠寸断。林睿
握住流苏的双手,用力拉起她,揽过她的肩膀,走吧,我们一起去喝杯咖啡。
在他们第一次喝咖啡的地方,林睿安慰了好久,流苏才渐渐平静下来。
原来,流苏做好饭后,左等右等徐迪就是不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流苏等不及了,就按照徐迪下班的路线迎过去。
流苏看见了徐迪,在街边的大排档,他和一个年轻女子搂在一起喝酒。
他们的房租就快到期了,为了攒房租钱,流苏拼命地省,甚至连大宝都舍不得多擦一点,徐迪却有钱
去找小姐,这样的打击是她很难承受的。
林睿心中怒火万丈,这么好的女人都不知道珍惜,他真想一拳打死那个不知道好歹的男人。
林睿明白,此刻任何语言对痛苦中的流苏来说都是多余的,他什么也不说,只紧紧握着流苏的手,让
她感觉到他的关心和爱护。那晚,他陪着她在办公室坐了一夜。徐迪的电话是午夜一点多打来的,他说,有事,今晚不回家了。
Five
接下来的几天,流苏一直打不起精神。林睿想给她几天假,流苏拒绝了,她坚持上班。
她也坚持不问徐迪那天的事,她在等他自己坦白,她相信徐迪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下的错。
但等待的过程不亚于慢火煎心,流苏很快瘦了下去,像一条要失去水分竹叶,眼看要没了生机。
煎熬中,流苏生日到了。她心里非常盼望徐迪能像以前一样,送自己一个温馨的小礼物。可徐迪已经
三天没回家了,流苏有点想他,在这个陌生的大城,两个人彼此温暖彼此深爱整整四年,度过那么多
艰难岁月,所以她愿意原谅他一次。
然而,流苏没有料到,他在自己公司楼下看见了徐迪。他站在公司楼顶的天台上,大声嚷嚷着,一副
随时可能跳下去的架势。林睿站在徐迪身后不远的地方,在说着什么。
那个人要干什么?流苏抓过身边的一个同事问。
他偷了林总的手机,被发现了,逃到天台上后,开始威胁林总,如果敢报警,他就跳下去。
流苏的腿软得几乎站不起来,绝望瞬间袭击了她的心。她勉强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转身回家。
徐迪回来时,流苏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流苏哀伤地看着徐迪,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们分手吧。
徐迪目光复杂地看着流苏,许久,点了头。
流苏的泪突然就滚落下来,她拉过箱子,快速地走了出去。路过徐迪身边时,徐迪伸手抱了她,很快又放开了。
那一下拥抱让流苏脚步停了停,她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坐一个半小时后的火车回老家。
Six
站在火车厢的接头处,徐迪不停地吸烟,他需要用烟来安抚情绪,麻醉内心的痛苦。虽然这痛苦是他
自己选择的,但他不后悔。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他给不了流苏一窗属于他们的灯火,那么便不如放手,让那个经济条件好的
男人给流苏一份安稳,一个家,流苏漂泊得太久了。
不经意地抬了一下头,烟雾缭绕中,徐迪看见了流苏,她笑吟吟地站在自己面前。徐迪急忙用力眨眨
眼睛,再看,是流苏,是他心爱的女孩。
流苏慢慢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制作精美的小册子,封皮上几个翠绿的字:爱的语录。
里面是他们平日发送短信的所有内容,都被徐迪一条一条记下来,做成小册子,在分别拥抱的那一
刻,偷偷放进流苏的风衣口袋里,徐迪想,这是他送给流苏的最后的一份生日礼物了。
流苏看见后百感交集,她猜到了什么,于是赶来了。
徐迪把流苏抱紧怀里,也许是自己错了,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跟娇艳的玫瑰有关。他和流苏的爱就像
向日葵,忠诚,高傲,勇敢地追求洒满阳光的幸福。
他想起来,向日葵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望日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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