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一)

作者: 云懿 | 来源:发表于2020-05-13 11:35 被阅读0次

    很多年以后,当李承德戴着他那十几块钱的老花镜望着家里的全家福,他边看边用手慢慢的擦着照片上的灰尘时,他突然泪流满面。家里五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每个孩子都已经成家了,想到这几十年经历的坎坎坷坷,满是感慨。

    图片来自花瓣网

    李承德生于1956年的冬天,他的母亲希望他承受恩泽,品德优良,取了承德一名。那个年代,主要靠劳力干活,每个家庭都几乎有五六个孩子,父母希望孩子长大能帮家里干活,赚取工分,养活家人。李承德的家里也不例外,他出生后排行老三,他出生后几年家里又多了两妹妹。

    承德的父母是靠天吃饭的农民,家里又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少吃少穿的日子每天都照样重复着。每当快做饭时,承德的母亲腋下夹个碗向东家借碗面,西家借完米,再配点孩子们从地里挖的野菜做点稀稀的汤饭将就着吃。每到准备开锅时,孩子们一窝蜂一样凑到锅旁边时,吼着要饭吃,不等饭凉就狼吞虎咽的将饭吃下去了,饥肠辘辘的感觉是承德最深刻的童年记忆。

    吃不饱的日子刻骨铭心,穿不暖的日子也是承德童年特别的记忆。承德家里的窗户是木窗子,纸糊的窗子禁不住寒风的肆虐,没有窗帘挡风,寒冷的冬天总让人打个寒战。一家七口盖一个被子,蜷缩在被子里取暖,要么脚底透风,要么后背透风。承德的二哥很多时候凭着自己能说会道的本事,晚上去家里条件好的伙伴家蹭被子盖。承德的衣服是哥哥们穿过的衣服,补丁压着补丁,棉衣上的棉花总能从衣服上磨得洞口探出头来。日子总就那样一天天不少的往前走着。

    承德十五岁了,中学毕业后,家里也没有钱继续供他读书,他就开始自己打拼的日子了。听说刷油漆的活能挣钱,他跟着邻居王叔学本领,脑子聪明,王叔讲一遍他就知道咋弄了,一会帮王叔拎油漆桶,一会帮王叔擦桌子上的土,再加上天生的会作画,他在漆好的箱子上画着栩栩如生的小鸟、老虎、狮子、花,连王叔都频频夸承德能干。

    接着承德就骑着母亲给他借的自行车,背着各色的油漆、画笔、刷子等工具,开始油漆手的生活了。年轻有干劲的他从不觉得辛苦,一个村子一家一户的问,有没有需要油漆工的。那个时候还比较流行做个箱子放衣服,用木头盖房子,门窗都是找木工做的,然后漆成家里喜欢的颜色。

    终于,承德在邻村找到第一份他人生的零工工作。承德边给别人做油漆工,别人家有啥需要他帮忙的活他也主动帮忙干,邻村的婶子看他勤快能干,好客的婶子做饭也给承德多做了碗。“小伙子,婶不知道你叫啥,你来我屋就是客人,你就甭客气,端着饭就吃,咱屋也就是粗茶淡饭,你把猪油调些,调上面条香的太太……”

    其实承德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边干活都能听见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婶子不停的催促下,承德端起那碗干捞面,调了辣子、盐,夹了一筷子猪油,胡乱搅拌了哈,就吃了起来。承德边吃饭,边回味这碗面,这简直是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吃的最香的一碗面。

    吃完饭,承德又继续干活。天快黑了时,承德已经把门窗都漆好了,做的新箱子也漆了二分之一了,主人让承德在箱子上画一副鸳鸯戏水图,承德拿笔在纸上先勾勒着。

    画构思好后,承德看着天已经快黑了,他还要回家,回家的路有二十多里路,要翻越一架沟,他起身准备和婶子告别。“婶,我今天可能把活弄不完了,天黑了,我得回去了,翻沟路晚上走比较慢,我明一大早来把活干完,您看行不?”

    他婶用手挠了下头发,说:“天黑了,你骑自行车翻沟婶还操心很,要不这样子,我屋西边窑洞里还有个炕,你晚上就将就着睡到咱西窑里,咱屋新被子没有,旧被子倒有,你就将就着睡,也不跑路了,远的跟个啥,明早还能早早起来干活,活弄完了,再去其他人家找找活干,挣点零花钱,后生,你看得行?”

    承德听了后,心里早高兴的不得了,“能行,又给婶添麻烦了,多不好意思。”

    承德晚上躺在炕上,想着遇到的婶子,虽然叫不上婶子的名字,但朴实的婶子的形象及所做的一切让他倍感温暖。

    油漆工的活一干就是八年,随着人们日子过的好了些,好些家里也不太需要油漆工了,买的箱子都是成品,什么后续工作都不用做,他再靠这门手艺补贴家用没有那么简单了。承德努力靠着自己的双手为家里挣来零花钱补贴家用,虽然很努力,但依然填不满家里的穷窟窿。家里大哥二哥结婚礼钱,都是他来凑的数,依然不够,母亲还在外头东拼西凑,家里又多了另外两张嘴,这个日子照样变了花样的困难。

    承德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这天,他一个远方亲戚的老姨给他带来个女娃,让他见面,他正从地里锄地回来,那洗的褪了色的裤子上沾满了泥土,头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他随即将锄头放到牲口棚旁边,跟客人打了招呼,把客人引进窑洞里。承德对结婚这事想是想过,可是没抱过希望,因为自己家里的情况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家里就两眼窑洞,九口人挤在一个院子,吃是个问题,住也不好住,牲口棚里就一头牛,用来耕地,粮食粮食没有,谁愿意跟自己结婚,简直是痴人说梦。

    承德瞅了眼老姨带的姑娘,姑娘个子不高,白白净净,一看就是没干过农活的娃,没晒黑一点,编的麻花辫已经长到腰部了,姑娘穿个白色的的确良衬衫,黑色裤子,一看就觉得不像穷人家的孩子。姑娘话不多,承德问个啥,她才说个啥。承德的母亲正在炸果子用来招待来的姑娘,家里实在是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拿出来招待客人了。

    看起来腼腆的姑娘,瞅了眼承德,灰头土脸的小伙倒也没引起他的反感,反而觉得这小伙子是个勤快实在的娃。她吃了口炸果子说:“这果子还挺酥的,等着你问我的情况,半天不见你吭声,那我就自我介绍哈,我叫贠宛清,今年21岁,高中学历,本想读个大学,考了两年可就是考不上,家中姊妹六个,我排行老三,还有需要知道的地方么?”

    承德喝了口水,用袖子擦了下嘴,然后说:“那你看我屋这情况,你愿意来不?”

    宛清不紧不慢的说:“这件事得回去跟父母商量下。”

    宛清朝窗外看了下,觉得不早了,自己该回家了。就起身对婶子打了声招呼:“婶子,谢谢你辛苦的忙里忙外,快歇回,我该回去了,我到马路上等等看有往西走的车么,你们不送了。”

    承德一看宛清要回去,赶紧到院子里把车子推出来,用袖子把后座的土擦了擦,给母亲说:“妈,你们吃饭就不等我了,我去送送宛清。”

    “来,宛清,坐这,我送你回去。”

    “好嘞,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年后,也就是1980年,李承德和贠宛清结婚了,生活的帷幕由此拉开了。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岁月(一)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kslwih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