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四年，回想到当时找工作的艰苦还历历在目；现在看着某些在券商、基金的同学拿着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年薪，如果还有机会，我希望选择重来。可是，人生没有回头路，也没有后悔药。既然当初的自己是这个样子，路走了也无法重复，就沿着自己的路径慢慢走下去。
我于2014年研究生毕业，通过校园招聘进入了某省的某四大国有银行。当时年轻不懂事，不知道拼了命申请券商投行，也不知道什么互联网，只知道申请银行的工作。可进了银行才知道才知道个中滋味。一般走校园招聘到省市级别的银行的，家里没有背景又没有什么金钱方面的资源，新人基本都只能从事柜员、个人客户经理、理财经理这种比较“低档”、无技术含量的dirty work。而我，父母都是纯技术工人，自己也不会来事，家里又没有什么大富大贵的亲戚，自然不被重视，坐柜一下就是两年。柜员，懂的人都知道，每天都是重复的体力劳动。上班时可能连吃饭喝水如厕的时间都没有，很多同事都有胃病或者肾病；因为做一些机械的数字操作，存在怕错钱的问题，工作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刚上柜头俩月，我连大姨妈都不太正常。而身体上的累不是关键的，客户无理的谩骂、刁难随时都有，而领导们不会认为是客户的原因，就会判定是你服务没做好而批评、扣绩效。而客户有多么不可理喻，我在当柜员之之前根本想不到。犹记得刚工作没几个月的某一天，我已经全神贯注操作很熟练了，可有同事请假，主任没有安排好，导致柜面压力很大。一堆客户在防弹玻璃面前拍打骂人，甚至有人骂我同bitch中文字眼的字，当时就哭了。还好同事一个大哥说，你就当他们是僵尸好了。没想到平静下来，就出错了，别人取400，我直接丢了4000出去，客户也没有告诉我而是拿钱就走。还好同事后来帮我找到客户，给他赔不是，才得以解决。从那会儿开始就特别委屈，一个从中学开始就受过良好教育的“堂堂”海归研究生，居然要在这里受气。除了一些客户的刁蛮胡闹和不管对错而直接惩罚的制度，某些产品营销方式也是让人无法信服。分行总行拍拍脑袋，设计一堆没什么用的产品（良心话很多产品也非常好），营销任务都一层层分解压给下面支行基层员工了。不好的产品也不给推广资源，仅仅要员工靠熟人的裙带关系而地推。而作为基础员工，除了照做，几乎没有任何办法请示和改变。今天一个人分几十上百张信用卡的任务，明天一人分几千几万保险任务，后天一人分几万十几万理财任务。一个季度、一年之后又再次循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时间一天天过去，而我的心气也一点点被消磨。而身体也不是很好，有段时间频繁感冒，身心俱疲。曾经是一个特别爱玩爱闹的女生，工作之后也渐渐不愿意出去见朋友，回家了就是吃饭睡觉，连父母都看不下去。
当然，消沉了一段时间，也不是没有努力过。有写材料和报告的机会，我都会第一个揽下来，也带给自己一些额外的收入；开会加班也还是会积极参与，也得到支行一些年长的同事的认可；行里面的序列考试也积极参加...可是，每当看到支行比我早两年进行的、同样很优秀的研究生同事们都还没脱离柜台，就觉得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想离开的心就越来越强烈。
直接刺激我的是某次去北京参加研究生同学的婚礼。研究生同学围坐一桌，因为都是同行业大家也互相聊，递名片。而作为一个柜员的我，连名片都没有。大伙儿知道我是柜员，也不跟我深入交流工作的事情。而他们彼此的聊天内容都是，我现在做哪些产品，诶我们能不能有机会交流一下彼此的公司有没有什么业务合作机会，谁谁谁已经升经理了之类。而我在一旁，搭不上话，暗自神伤。回来之后就决心闪人了。各方权衡之后觉得实在很难喜欢这个工作，也学不到东西，而因为制度问题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进入核心岗位。突然不害怕未来的环境，越拖越走不出反而对后面影响非常大。
于是我开始投简历，虽然是金融研究生学历，可消磨了两年，当了两年操作工之后，投了几百份简历，大部分石沉大海，有些猎头和HR跟我聊了具体做的事情之后，也就没有了回应。半年之后，终于在某一线城市找到一个互联网金融公司产品运营助理的工作。此时的我已经27岁，跟一群大学刚毕业的人一样的岗位，开的工资也是应届生的价码，我还没有议价的能力。可是能怎么办呢，既然已经决定逃出来，那就不要怕啊，重新开始，什么时候都不晚吧。坐了两年柜台，人其实有一点废掉。正式的邮件没写过，VBA 、透视表也不会，甚至一些商务礼仪也不太懂。 但是，彼时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情的我，开始慢慢梳理了自己的情况，每天跟着同事学习，耳濡目染一帮比我小几岁的人的为人处世方式。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在压力和孤独并存的情况下，居然提前通过了试用期，也渐渐跟新同事们熟悉，并能良好共事。处在一个在上升阶段的行业，能接触到的事情也更加新鲜。虽然做的事情还是偏金融产品设计和中后台运营，也有很多重复劳动，但每天都能接触到行业的新信息、咨询，同事之间也乐于分享。
跟曾经的国有行不同，这里都是年轻的85后90后同事，也大部分是海归，有着国际化的视野和开放的态度。想起曾经行里碰到的那些不做事的人大妈，他们总会说“你考这些证有什么用啊”“以后回家嫁人啦辛苦个啥”，心有戚戚。内部交流上也比之前通畅很多。我目前所在的公司，虽然不含销售也有好几百人，但因为部门结构精简，我与大老板就只隔了一个领导，需要传达什么也方便很多。而且因为是比较新的行业和公司，一切都在摸索中前进，对于做事的人来说，其实多了很多能动性。不足的地方，可以改进的流程，都在我们的推动下一步步优化。想起之前在银行，不论大小事都需要一层层汇报。而如果想要改进什么事情，也基本不可能动摇。而且，在那样庞大的机构，每个人就是一个小小的螺丝钉。
当然，也并非全部让人满意。毕竟是私企，人员流动性非常大。经常昨天还在对接工作的人，第二天就发个微信说我要离职了你以后跟xxx对接吧，有些人还没熟悉就say goodbye。因此同事关系平常上班虽然感觉不错，大家没有什么矛盾，可下班之后各回各家基本不联系，完全不像之前国企那样基层员工之间其实可以关系特别好。而人员流动性强，往往造成工作交接不到位，或传达不清楚，还是比较影响业务的进展。经常一个问题找到了A，A没干多久走了交给B，但是又有一些遗留问题。而对接的人又不清楚，往往拖延工作进度。同样，制度的宽泛、流程的简化其实也是双刃剑。之前也提到过，银行包括很多国企，内部制度相当完善，这样责任更明确、做事情上传下达其实如果按流程来也更有效率。而我们这些小私企，流程虽然精简，但很多业务没有形成良好的sop制度，而是靠自己的摸索和经验，反而也让工作的效率降低。
不过整体来说，大概之前坐柜已经把自己的心态摆到极低，心里承受能力也变得极好，做的事情也不会比柜员再无聊，在这样强烈的对比之下，大部分时候觉得新工作很靠谱，上班心情也很好，也非常感激当时给我一个机会来试一试的领导。而在这里，级别晋升也跟别的互联网金融公司一样，按照时间等级一步一个脚印，基本工资也是半年有一次调整（虽然涨幅很少），而在自己的努力之下，逐渐增加的季度和年终奖金也让自己觉得努力还是有一定回报。
时间飞快，从银行出来也两年了，当时一起打拼的好友，有的已经当上了网点主任，在我们小城市有车有房又老婆，自由自在；有的参加了银行的外派考试到了香港、日本，体验精英白领的感觉；有的当了大客户经理，每天在喝酒聊天中谈下上千万上亿的项目。有时候也在想，如果那时候我没有离开那个地方，我会到什么岗位呢？ 大概也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平行世界的自己会是什么样。而如果那时候没有出来，我想我一定会后悔。在新的地方，我接触到了新的事物，新的人，和曾经那个工作给不了我的视野和勇气。现在做的事情还比较让我满足，唯一不满的就是在这个城市大概永远也买不起房。不过无所谓，有了新的经验，换个不错的二线城市，或者回老家，大概都是个不错的前途。
就像新华字典里面那句话说的，希望你我都都有光明的前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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